秋菊也凑过来说:“例银我们吃没吃双份。”夏荷白了她一眼说:“有双份吃也轮不到你多嘴。”说着拿起一块耿饼塞到秋菊的嘴里。
春桃说:“嫔位的例银是二百两,靠这点例银连一年打赏的都不够。何况贵人、答应只有百余两,要没别的进项,一年下来吃喝用度都是问题。”
我笑道:“花打赏的钱,就有赏的东西,御赐的东西怎么说也会比打赏的银钱多,怎么吃穿用度还成问题?”
春桃笑了笑说:“我的主子,说你是高墙内住惯了,不知道小门小户的苦,有些赏赐,无非都是些别人不想要的东西,而来送礼的太监、宫女们,又都是她们想巴结的。不出点血日后怎么会有出头之日?”
点好了数,除了留些现吃的,又挑些给愉妃送过去,剩下的,春桃叫来云歌与四喜,让他们把果脯放入库里,嘱咐放到通风的地方。
春桃叫过夏荷:“前儿去东库看见一架新炕屏,用玻璃打磨的,可能是早先宫里没用过的,顺便拿出来刷刷,我们炕上那架也该换换了,要是有宫外的诰命来给主子磕头,看见了笑话。”
我手里掂着一块碎银子,是春桃刚刚赏内府太监称剩下的,没来得及放回去,我拿它当石头籽扔,没接住,掉到桌子底下,我哈腰去拣,听春桃说换炕屏,我直起腰道:“问好了,是没主的,再拿进来摆,别是谁寄放在这儿的,我们用了反倒不好,何况我是什么身份,诰命夫人与我同桌吃饭,尚嫌丢人,谁会来给我请安?”我走到椅子上坐下来,把碎银子顺手放到桌上。
春桃跟过来说:“魏老爷派人给主子送年礼,说年初三,大太太携二太太一起给主子拜年。”
我把腿伸到桌子底下问:“回礼备好了吗?”一想到大太太,心里就堵得慌。拿起壶想喝杯茶,春桃赶紧接过壶,帮我倒满茶水:“备好了,正想请主子过目。”
我端起茶喝了一口说:“不用我过目了,只拣好的多赏二太太一些,未必用得上,到底是她的脸面。还有给小春带几件首饰,她嫁人的时候,我在扬州没赶上。还有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刚从南边回来,答应给三少奶奶的胭脂水粉、倭缎、蟒缎,另备两份给她们。”我想了想,因我之故,嫁入高府的侄女不知有没有受牵连,“再多拿两匹上好的妆缎,赏大少奶奶。”
这一天光打发送礼,就累得我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晚上乾隆翻了我的牌子。他还不如我,写了一天的福字,手都酸了,用晚膳的时候,筷子都拿不稳。
我边帮他揉手腕边说:“何苦自己写,找两个人代笔就行了。”
乾隆靠在引枕上看着我说:“自重华宫开笔以来,朕就没停过笔,紫禁城东西十二宫,大殿小殿、苑围哪一处能少了福字,还有赐皇子、宗藩大臣,和宫禁侍卫的,光丹砂就用了几十斤,绢用了十几匹不算,墨汁差点要用桶装。”
他平躺到炕上,翻了个身,指着炕屏道:“从朕记事起,永寿宫就摆着这架炕屏,都十几年了,内务府也不张罗着给换换。”
我趴在乾隆的耳边低声问:“不知皇上记事时,是十几岁?”乾隆今年三十五岁,他说从他记事起就看到这架炕屏,隔着十几年,岂不是他十六七岁才记事。我弯腰趴到炕桌上小声憋笑,乾隆也笑起来说:“偏你能鸡蛋里挑骨头,朕六岁入尚书房,皇祖都夸朕聪明,到你这儿朕成了呆儿了。他把我卷入身下,过来咬我鼻子,我笑得喘不过气来说:“好皇上,臣妾知错了,皇上饶命。”闹了半晌,乾隆才放开我,我坐起身,理了理头发。
他抓住我的手说:“前儿进贡来的金八宝炕屏,朕让人已备出来,另外备了金八宝的炕桌,金缕丝的床帐,金八宝的地桌,椅子。还有一个双凤的金八宝脸盆,已着内务府送进来。你喜欢住偏殿,朕不勉强,但是那些东西一定要摆上,不是摆谱,朕是让人知道,你的身份不容小觑,过年的时候,朕传旨诰封的公主、福晋也过来给你磕头,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我被乾隆的孩子气逗笑了:“即使是贵妃、妃也没有公主、福晋给磕头的资格,何况我只是一个嫔,知道的是皇上疼我,怕我受委屈,不知道的一定说皇上糊涂,没了礼数,乱了规矩,皇上的一世英名,岂不成了别人的话柄。”
乾隆咧着嘴笑了笑说:“朕的瑶池真是越来越明白事了。”说着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我的脸一阵发烫,忙把头埋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