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一方抱了楚寒,随他挣扎,只不放手。正自得意,不想楚寒身子被殇聿长鞭抛出,将她带起,猝不及防,手一松,一跤摔在地上,只磕得双膝生疼,怔得一下张嘴大哭,只想将事闹将起来,赖上殇聿。
殇聿哪里管得她?一腔怒火尽向着楚寒,长鞭将楚寒摔出,即刻飞身上马,纵马向楚寒赶去,马蹄扬起,向着楚寒身子,便欲踏下。
“姐姐!”殇若月随后跃出,一眼瞧见,失声惊喊,却是相救不及。眼见楚寒便要丧生至马蹄之下,不禁闭了眼,不敢再看。
楚寒忽见殇聿发怒,惊慌莫名,见她驰马踏来,只身子颤抖后缩,却是不知闪躲。
殇聿纵马下踏,俯首怒视,却见楚寒倒于地下,竟是不躲,只张大了眸子上望。迎上他惊怯茫然的眼神,殇聿心中一软,却是踩不下去,马疆疾带,两只钵大马蹄自楚寒身侧落下,相隔仅仅尺余。暗恨自己软弱,怒火难平,咬得咬牙,提了鞭子欲打,眸光到处,却见楚寒额角鲜血直流,扬起的鞭子,竟抽不下去。
“该死的奴才!”殇聿暗自咬牙,狠狠瞪得楚寒一眼,也不管身后妹妹呼唤,纵马跃过楚寒身子,径自飞奔而去。
“大小姐!”楚寒大喊,心中慌乱,哪里还想方才死里逃生,见殇聿驰马疾奔,匆忙爬起,自后追去。
眼巴巴盼到天黑,四周寂静,却无人来唤。夜渐深了,看着月过中天,楚寒心知今夜无望,只得回屋,将就小床上睡了。却又哪里睡得踏实?时时起来倾听前院动静,又疑甬道有声,直闹至天明,终是无望。
第二日有人送了饭来,依然是一碗清粥,一盘青菜,两只干饼。楚寒一只饼只啃得两口,便无心再吃,一颗心,只悬于角门之外的院子,盼听得点声息,也当见了殇聿一般。又熬至天黑,仍无人来,楚寒坐立不安,几次到门口张望,却不敢踏入。等到半夜,万籁无声,哪里会有人来?楚寒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也无心再睡,只在院里坐了,仰望着天边掠过的云,渐渐追上那弯残月。
到得第三日,殇若月用过晚膳,迈步进了殇聿的院子,见殇聿正自房中出来,“姐姐哪里去?”
“若月!”殇聿轻唤,淡淡摇头,“我只随处走走,寻我有事?”
“嗯!”若月拉了殇聿的手,回进书房,“姐姐,这两日未唤楚寒?”
侧了头轻问,双眸满是探寻。
“若月!”殇聿皱眉,不愿提及此时,遂又叹得口气,“你说的对,我太宠他了!”
“那姐姐打算如何?”殇若月眸光轻闪,“就此关着?还是处死?”
“若月!”殇聿闻得“处死”二字,心中一跳,“你莫管了,容我想想!”这两个字,竟是如此刺耳刺心。
“姐姐!”殇若月环臂抱了殇聿,“眼见过了年,天渐暖了,妹妹们便要进京,你与爹爹在此,如何让妹妹们放心得下?”原来,姐姐也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她,竟然在逃避!
“若月!”殇聿抬手握了殇若月的手,想到妹妹们这一去,不知何年能见,不禁泪盈于睫。“你们尽可放心,有我护着爹爹,万不得已,杀也杀得出去!”
“爹爹有姐姐护着,那姐姐呢?”殇若月喉头哽咽,勉强成句,“妹妹原以为,姐姐只当那楚寒是寻常男侍,过得几年,自有处置。如今姐姐既是动了真情,此事,却如何了法?”
“若月!”殇聿苦笑,这个妹妹,何时喜欢管自己的事了?“你素日嫌我宠了他,如今我将他幽禁,再不宠他就是!”
“姐姐!”殇若月轻轻摇头,“若他只是寻常男侍,此时处死,妹妹也不劝。可如今姐姐罚了他,自己心里反受不得。不如饶了他这次,好好训诫一翻,也留得日后。”
“嗯!”殇聿听得殇若月一番话,心里倒是一松。回眸细看若月,哪里还是当年失母后彷徨无主的小小女娃,分明一个温婉机变的慧黠女子。至此时,殇聿见若月这般,竟将她离去的心放了。若水有杨家照顾,若月更是机智多变,又习得一身武艺,如今长大成人,反关心起自己来了,纵日后离了家,也自照应得自己。
“若月!”殇聿含笑轻语,“你离家在即,莫要多操家里的心了,楚寒之事,我自理会得!”起身携了她手送出来,“你今日这番话,足见你大了,日后若水有杨家和你照应,我也尽可放心!”若月听得姐姐如此说法,心知姐姐自有主意,便辞了出来。
送了若月出门,殇聿自赴各处查看了,看看天色已晚,转了回来。进了院子,仰头见黑沉沉一片,不见星光,心知又要下雪。迈步向屋门走去,却一眼瞅见通楚寒小院的角门,不觉停了步子。三日未见,楚寒一人呆在那清冷的小院里,也不知怎生光景?心中牵挂,脚步不觉向小院迈去,将至门口,却生生停住。待要转身回来,却又不忍,呆得片刻,终是放心不下,轻轻叹了口气,只得命丫头传唤楚寒。
楚寒见天已晚,四周仍是一片寂静,眼见那天上,连那弯残月也寻不到了,心中更加孤寂苦涩。正自坐着发呆,却听门外小厮声音喊道,“大小姐传楚寒!”楚寒一怔,疑是自己盼望之深,将风声听错,只直起身子留神。门外小厮等的不耐,又高声喊道:“大小姐传楚寒侍寝,快出来!”
这一次楚寒听得真切,又惊又喜,忙奔去开了门。果见两个小厮立在门外,一脸不耐的瞅着他。楚寒忙道了乏,随两人去了。
殇聿眼见楚寒见了礼,却默然不语,只在地下跪了听唤。“你没话说么?”殇聿皱眉。本欲多晾得他几日,令他知晓厉害,偏又心软,只隔得两日便唤来。哪知他来了,竟不知认错,如常见礼,竟如未有事发生一般。
“大小姐!”楚寒抬头轻应,安静的眸子一片迷惑。说话?主人在等他说什么?他是她的男侍,他唯有听命而已。
这奴才,关得三日,竟仍不知错?殇聿怒气暗生,身形骤起,一手拎了楚寒衣领,手腕轻扬,掼至榻上。几步跟近,俯首瞪视,却见楚寒只张大了眸子,怔怔注视着她。
“大小姐!”楚寒被摔得七荤八素,不知主人为何发怒,只出声轻唤。主人的眸子中的怒火愈燃愈烈,楚寒心中一阵阵发紧,她,为何这般生气?是因了那日一方的纠缠?或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不敢问,问错了,或许即刻赶回,再不见他。忐忑间,手腕已被主人拉了,身不由已横倒,绳子缠上,只将手腕勒的生疼。心底一片茫然,却不敢反抗,静静躺着,注视着主人,任由她的摆布。至少,他不无须再一个人在那小院里等待。
殇聿天生性子坚韧,自十三岁持家,大小事,均是一言而绝,便是一家之主的殇敬也让她三分。今日见楚寒关得三日,尚不知错,哪里容得?见他不语,更是恨的牙痒,双手疾分,轻“嘶”之声响起,洁白的中衣已被撕裂,探手握了他的双肩,右手下,“殇”字的印迹映入眼帘。
他是她的奴隶!她狠狠咬唇,他也是她的男侍。她为他背负了恶名,她也成全了他的愿望,他却容旁的女子染指。手指慢慢的收紧,也许,她该杀了他。
可是,她下不了手,她知道,她下不了手。心中的愤怒,竟是一半来自自己。她下不了手杀他,那便只将他当作寻常男侍,那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楚寒!”殇聿心中又痛又悔,想自己一身武功,楚寒却弱质年幼,虽未动刑具,那般的折磨,他又如何抵受得住?“楚寒!”伸臂将他抱起,低声轻唤。碰触下,却见楚寒眉尖微蹙,神情痛楚,却一时未醒。“楚寒!”殇聿抬高他的身子,唇,轻轻碰上他的唇角,那般的折磨,他却只是忍耐。
是怜?是怒?是疼?是怨?她分不清楚。而此时看着怀中昏迷着的楚寒,她心底有着浓浓的怜惜。如果他有错,只是错在他不懂拚力反抗,而她明明懂得,他心里,只有她!这般一个孩子,十三岁了,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不及一个七、八岁的幼童,自己,何其残忍?轻轻将他放回榻上,拉被子将他裹了,“睡会儿罢,等你醒来,一切会好!”轻声自语,慢慢迈出房去。
楚寒醒来时,只听得窗外风声过耳,屋中却是静的出奇,侧头看时,果然不见了殇聿。缓缓起身,只觉四肢如裂,双臂用力处,双肩如烧灼般的疼。怔怔的坐得片刻,昨夜所受,竟如噩梦般缠绕过来。“这本就是男侍的命运。”楚寒自语,口中泛起一丝苦涩。轻轻摇头,不愿去想,支撑着下榻,寻了鞋子趿上,也不去寻衣裳,开了门,穿过堂屋向院子行来。
又在下雪了!楚寒跨出房门,呆呆停住。院子里,在大雪纷飞中,一个蓝色身影身形飘忽,翩然若仙,却是殇聿正在舞剑。楚寒呆呆凝注,那是他的主人,那是他的神,那是他今生唯一的渴慕。
殇聿听得有人出屋,知是楚寒。一套剑术舞罢,回身时,却见楚寒身上只挂着撕裂的中衣,静静的站在屋前台阶上。“楚寒!”轻轻叹气,挥手将剑掷入兵器架上,大步向他行来。“不冷吗?”手指轻抚他额前乱发,俯身抱了,回入里间。“怎么不寻衣裳?”在榻上放了,手指轻抚他身上难掩的伤痕。
如此温柔的轻抚,如此疼惜的语气,是听错了吗?楚寒怔怔的抬眸,一切,如往常一样!她,是昨夜那个主人吗?
“楚寒!”看着他纯净如水,安静张开的眸子,殇聿的心骤然抽紧,也许,是她错了。虽然,他懂得行认主大礼,但,他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楚寒!”轻声长叹,手臂收紧,将他搂入怀中
恍然间,他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恼怒。虽然,那不是他的错,但,作为主人的私有物,他不该让一方碰到他。他懂了,想了三天不明白的事,被主人一言点醒。不自觉的,他靠向殇聿,轻轻点头。他清楚,昨夜之事,只是主人给他的小小惩罚。“别的女子?”他何曾将别的女子放在眼里?但,如果她在意了,错的,一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