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带这种东西其实不灵的,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回头客。”顿了顿像是怕季清栀这种智商听不懂,又解释:“你想啊,如果很灵验的话,大家肯定都卯足了劲买彩带,天天靠许愿过活好了。”
季清栀轻笑,这种道理她当然比他这个小孩子更懂得,她只是觉得这种贸然的真诚总是来的抚慰人心。
“你笑什么?”少年一板一眼问。
季清栀托腮,“我在想,你是不是这种话说多了,所以才导致你这店里的彩带滞销的。”
一捆艳丽的彩带躺在一众杂物之间,实在违和。就像这棵许愿树,长在这片不算欢腾热烈的土地上,总是形单影只。
少年掀了掀眼皮子,瞅了季清栀一眼,一副“我这么真诚你居然不听劝”的表情。
“我童叟无欺不成吗?”少年扬声。
季清栀做了一个OK的手势,俏皮的眨了眨眼,表示欣慰赞许。
其实这并不是灵不灵验的问题。
人们总是喜欢新鲜的事物,所以当它开始存在的时候,人们总是熙熙攘攘的挤在树下,眼也不眨的买下几个彩带,心血来潮的几个愿望,换来半天的好心情。
可时间久了,熙来攘往,人们习惯了它的存在,于是开始习以为常,新鲜感退下,它又开始形单影只。
它会不会也有不甘心的时候呢?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再说话,沉默配合着外头的风雨飘摇,倒也来的妥帖。
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湿风裹着雨的微凉闯进季清栀的鼻腔,是尘埃被打湿后空气中干净的味道。
医院病房。
沉默夹裹着厚重。
程吏看了一眼早已拔掉呼吸机的妇人,嘴巴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直到一直伫立沉默着的姜辞眼眶微红朝他点了点头,他才重新拿出卷轴。
“于如霞,女,年四十七,二零年七月十五日,十六时七分零七秒,毙于久疾,无力回天,官府程吏,特来摆渡。”
一语落毕,遁入另地。
盛灿的阳光铺在路面上,柔和又明亮,眼前的路天交界处,金光璀璨,吞天沃日。
“阿姨,跟着我走就好了。”程吏第一次感到紧张踌躇,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绪蛰伏在心里,说不清道不明。
从前,他只要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就好了,心心念念的都是赶紧完成任务。
这一次,无论怎么走,都好像举步维艰,无论说些什么,都好像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这是姜辞的母亲,姜辞在人世间唯一的亲人,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带走了姜辞的亲人。
他带走过那么多人,他们也都是活着的人日思夜想,肝肠寸断的亲人,朋友,爱人。
可他们不是姜辞。
芸芸众生挑拨不了他的情绪,而今天,他的报应似乎来了。
姜辞的母亲笑了笑,却好像是不在乎她身处的一切,就像是某种早就妥帖的准备好的似的事情,她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对程吏说:“原以为这里是个穷凶极恶之地,没想到还是个世外桃源。”
程吏却没有妇人的从容,甚至觉得自迈开步伐都是错的,他目光炯炯,突然说到:“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姜辞的。”
姜辞的母亲笑着摇头,“你不必觉得亏欠,生老病死都是人的必经之路,姜辞不会怪你,况且……”
顿了顿,妇人像是某种情绪突然攀上心头,眼眶微红,“况且,你们是那么好的朋友。”
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程吏苦笑着低下头,停在原地,“阿姨为什么不觉得惊讶,我的意思是,您应该没想到我这个隔三差五便去探望你的家伙,居然就是要把你带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