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宁远是那天近晌午时分才收到的消息。
那时候他正抱着顾唯只下楼准备吃饭,怀里薄薄的手机轻微的抖动了两下,他也没多想,不紧不慢的将顾唯只放到椅子上,才想起来看一眼。
姜辞的消息。
程吏走了。
休宁远心下一沉。
关于这件事,其实早在两年前,大家都已经建设好了心理准备,但可能是时日过久,所以在消息来的这一瞬间,休宁远还是觉得有些触不及防。
程吏走了。走了是什么意思,是消失了,不存在了,见不到了。
明明从前还可以勉强接受的结果,为什么真正到了这个时刻,依旧觉得灼心。
外头的日光一片片的压了下来,休宁远摸了摸乖乖喝粥的顾唯只小脑袋,毛茸茸的,服帖乖顺。
不知道怎么跟小孩子解释这种事情,当初给他解释关于季清栀,关于妈妈,关于为什么妈妈不在了,这一系列的问题,就已经让休宁远心力交瘁。
小孩儿现在还是云里雾里,不甚明白的状态。
罢了,休宁远心想,小孩子的世界单纯无忧,都是糖果系的色彩,五颜六色,简简单单。不必和他说太多晦涩难懂的字眼。
因此,休宁远只是简单的给顾唯只换了一套深色系的衣服,没有多说什么,便领着他出了门。
“干爹,去哪?”小孩坐在儿童专用椅上,眼睛亮晶晶的,问他。
休宁远扶着方向盘,红绿灯的时候塞给了小孩一块巧克力,看着小孩儿乐的眉眼弯弯,才解释,“去看看上次见面的叔叔。”
顾唯只沉浸在巧克力中,没再多问。
绿灯亮起,休宁远重新启动车子,心下寂寥。
如果每个人的心态都可以停留在,一颗糖果就可以抚慰人心的年纪,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愁更愁,疼痛也不至于那样的旷日持久了。
程吏走的突然,也走的彻底。
没有照片,没留尸骨。
休宁远领着顾唯只来到木屋,却连一个可以用以悼念程吏的参照物都没有。
轮椅还摆在客厅的中央,姜辞从沙发上起身,给休宁远接了一杯水后,两人相坐无言。像一场无声的哀悼。
半晌,姜辞开口,声音喑哑,“他送走过那么多的人,自己走的时候,却凄凄惨惨,没几个人知道。总觉得太冷清,所以思来想去还是把你叫来了。”
“有你在他身边,我想他走的时候,应该是欣慰的。”休宁远宽慰到。
姜辞:“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只是他消失的太过突然,一霎时,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当时眼前一黑,觉得程吏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一点仪式感都没有的,就消失了。”
休宁远:“我明白,但是姜辞,生活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给你留有足够的时间去铺垫,往往,在你最措手不及的时候,一切就成了定局。”
季清栀是如此,程吏又是如此。
两个性格旗鼓相当的人,连结局也是殊途同归。
休宁远和姜辞的谈话的过程中,两人的情绪都算得上是平和柔缓,有点像说故事,平铺直叙缓缓道来。
小孩子心思单纯,只看表象不谙世事,所以顾唯只紧挨着休宁远,从两个男人的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不好的情绪。
因此,没哭也没闹,乖乖的等着,耷拉着眉眼,嘟着嘴巴,呼吸平稳的,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两个大人见状,忍俊不禁。
“我抱他上楼睡吧。”姜辞起身。
要说小孩儿最能抚慰人心,一点也不假。
原本姜辞神色还浸着点疲惫,但附身抱起顾唯只的时候,面容还是不自觉的缓和了几分。
就像一个整日耸立着脊椎,神经紧绷又劳累的人,忽然捞起了一个柔软的抱枕,全身心都松懈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