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洛琴斋一番开导,宇文凤心里豁然开朗,兼之乾帝马上就要率后妃宗亲浩浩汤汤离京往行宫避暑,她心情变得更加舒爽。出发那日,她破例跟洛琴斋告了假,一大早欢欢喜喜同庆王、宇文曌一起送走乾帝行队,转身回府准备一番,命丫嬛提着食盒随她进宫。到得怋甄宫,恰巧秦宛月也在,宇文凤见礼罢,向睿夫人恭敬道:
“儿臣近日在府中学做羹汤,稍有成效。今日特地做了几个菜带来宫中,想让母妃尝尝。”遂命侍婢呈上食盒。苏若接过一一报上菜名,睿夫人听罢点点头,微笑道:
“怪道说你今日卡在膳时过来,不错,色香味三样占了两分。难得你有这心思,为这三道菜没在府里少练吧?”
“母妃猜得没错,儿臣是练熟了才敢呈送母妃的。”宇文凤忙道。睿夫人一面吩咐苏若通传厨房备午膳,一面又问:
“本宫记得你从前最不耐烦这些事,怎么想起学庖艺了?还如此上心,着实令本宫惊喜。”
“……儿臣那日上街偶然听了几句话,说生母养育不易,唯能亲下庖厨尽心尽力,以报母亲抚育之恩。儿臣听后,很有些触动,思及睿母妃一直看顾儿臣,儿臣却时常任性,如今回想,必给母妃添了不少麻烦,心下愧疚,所以就……”一向不善表达的她不知再怎么说下去,只好揉揉鼻尖继续道:“因为要做给母妃的,只怕手艺不精,在府里多练了几天,溪姑姑说可以了,今日才做了来,只是儿臣总觉火候稍微有些过。”
她难得肯对睿夫人吐露一番真心话,今天来这么一出还得归功洛琴斋——洛琴斋肯为母亲掌勺做羹汤,睿夫人这些年为自己操心不少,该有的从未短缺,也算不曾薄待,合该孝顺。
她这番言辞反复掂夺了两天才最终定下,默记于心,此刻好容易说完,却见睿夫人眼圈微微发红,欲言又止。宇文凤不明所以,一旁秦宛月温柔笑道:“七妹有如此孝心,母妃自然是欢喜的。我看七妹做的菜色多是淮扬风味,这菜式讲究一个精细,可见七妹费足了心思。那道素炒凤尾俱是青笋头上三分尖罢?”
“是啊是啊,”宇文凤忙道,“这菜是我从一处淮扬酒楼里瞧来的,三嫂金陵出身自然知道。也不知那厨子怎么想来,凑这一盘用了好多青笋,剩下的笋身溪姑姑说可做汤,加火腿熬最好。儿臣想着汤汤水水不好带便留在府里了,母妃若想吃,等儿臣学精了来宫里现做。”
睿夫人抬手在眼角轻拭一二,笑着慈声道:“难为你有这番心思。菜色倒在其次,贵在你这份孝心,不拘什么都好。”
此时宫人报说午膳已备下,秦宛月不动,笑看一眼宇文凤,宇文凤恍然,忙上前恭请,睿夫人遂在她的搀扶下起身下榻,依次落座。苏若侍立睿夫人身边布菜,寒竹站在秦宛月身后随时服侍,两边宫女各捧漱盂香巾,不闻半分异声。及至饭毕,陪睿夫人略坐一刻,宇文凤秦宛月起身告退。往南宫门去的路上,宇文凤一边陪秦宛月慢慢走着,两人一边聊着,寒竹默默随在身后。闲谈了几句,秦宛月又赞道:
“方才尝七妹手艺,颇似淮扬地道风味。七妹可是也爱南菜味道?”
“南菜清淡,正好夏日吃。”宇文凤答道。算来溱潼与金陵仅一江之隔,菜式相近,三嫂都说自己手艺不错,那就是说……已经够格还洛琴斋的人情了吧?她不禁有些沾沾自喜,便听秦宛月怅然道:
“是啊,南菜多清淡,贵在江鲜,只是……毕竟与中原相隔太远,京城这边的师傅,手艺总有些差强人意。”
“正是。只因淮扬菜厨师遍寻不得,溪姑姑只好从宫里御厨房将专做淮扬点心的师傅请来教我。不过点心跟寻常菜肴还是不同,那位师傅啊,点心做得精致,菜肴却只会几种。”
“七妹若喜南菜味道……”秦宛月沉吟片刻,抬眸一笑,“我身边倒有个丫嬛,跟随我多年了,倒是会些淮扬家常小食菜样,纵然不多,终是这边少有的。不如让她到七妹府中待些日子多教几人,七妹也好尝尝我家乡菜。不知七妹意下如何?”
宇文凤迟疑着,思及自己每日出府行迹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于是带歉意道:“三嫂好意我心领了。但既是三嫂贴身丫嬛,定不便离开,还是留在三嫂身边伺候的好。我不过一时贪嘴,不敢如此劳烦三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