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六月起,华屋会排在头十位的乐坊将依次对擂,以定鹊桥宴献技名次,第一擂便是芳菲坊与飞莺楼,初五先是芳菲坊献技,初六则是飞莺楼应擂。两家门正对着,初五晚间戌时未到,门前街上已车马如水,人声喧哗,新老客人摩肩接踵涌入芳菲坊。飞莺楼乐伎们看得眼酸,心里又不免担心明日自家应擂,能有几分把握胜过芳菲坊。众人的忧虑传到楼中头牌齐三姐耳中,她不经心一笑,缓声道:
“今晚芳菲坊是玉娘子三支舞,小凤先生伴曲。咱们倒该庆幸这次陵十三没登台,如此就算是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芳菲坊内院也是一派紧张气氛。兰凤这一月来虽频频应约往官员宅邸中为女眷清唱,却从未单独经历过这等大场面。今晚到坊的大多是清心街中熟客,若想在清心街立足必得令这些人叹服。兰凤常听坊中乐伎艳羡霍兰玉声名,又亲眼目睹过霍兰玉一舞赢得台下何等呼声雷动,越想心中不由地越发忐忑不安,等来到台后温习时,怀抱琵琶坐在那,双手掌心一阵阵往外沁汗。
她这番紧张不安俱落在兰彩眼里。兰彩先跟室内几个年少乐伎交代了二三对擂事宜,遂走到兰凤身边坐下,耐心地开导宽慰。那边厢兰秀环顾一圈,小声问道:“玉娘子怎的还没来?”
“定是在东院,要陪妈妈一道来。”兰彩面无表情说着,又看看依旧精神低靡的兰凤,双眉紧蹙,向其余乐伎问道:“十三呢,不是让你们务必将陵先生带来么?”
“十三姐姐正招呼客人呢,还得有一阵子……”兰秀下意识向门口望一眼,分外小心地压低嗓音道:“是范家公子,十三姐姐让我们先行一步,说随后就到,应该快了……”
兰彩听罢也说不得什么,自言自语道:“左右都是朝夕相处了,何必急这一时。”话音刚落便听小嬛进来通报,随后霍兰玉陪侍庆三娘掀帘而入,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阿凤来得好早!果然用心,偷空闲忙地练习精进。”霍兰玉瞥一眼兰凤道,扶庆三娘坐下,唇边带着一丝若即若离的笑意,“虽说鹊桥宴上咱们必得分出个胜负来,今晚却是姐妹。小凤先生可得千万稳住,不然咱们闹出笑话倒罢了,白白便宜飞莺楼,更跌了坊中名声,可就关系到上下姐妹了。”
“我……我会尽力,十四姐姐放心就是。”兰凤小心应着,两眼频频扫向门口。霍兰玉翩然走了几个舞步,一甩水袖道:
“阿凤,清心街眼下可数你声名最高。谁不知小凤先生华屋会一鸣惊人,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这般没底气,倒像被逼迫似的。今晚不过对个小擂你就慌了手脚,到时鹊桥宴,还怎么争头魁?卫世子夸赞你受教于陵先生,必能青出于蓝胜于蓝,你可千万别丢了陵先生脸面啊!”
兰凤听得面色益发颓白,正诺诺出不得一声,忽听门口传来一人冷冷话音:“我的脸面丢不丢倒不打紧,玉娘子的脸面可得撑住了!”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兰凤双眸一亮,脱口叫道:“十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