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对陈清之死很是伤感,连日来郁郁寡欢,经秦宛月几番解劝才慢慢放下,嘱咐顶替陈清职责的府卫好生料理陈清身后事。秦宛月虽说温言解开了庆王郁结,她自己却难免耿耿在怀。到底是一条人命。陈清的音容身形时而盘桓萦绕于心,让她午夜难眠,唯能全心投注在秦桓身上,籍此调转注意力。
待到陈清下葬,一应后事料理完毕,寒竹在府里转了几遭。这日早膳过后,她将屋里几个丫嬛打发出去,跟秦宛月回报说,如今府中只有几个跟陈清关系好的府兵还偶有感伤,其余下人早将此事丢在脑后,可以放心下来,绝不会有人再提起了。
“那就好……”秦宛月边说边轻轻按捏太阳穴。自从盂兰会前几日那次莫名其妙的不适后,她便隔三岔五觉得头晕。许是近来思虑太过,伤耗脑力了吧?待事情告一段落,该好生调养调养。这么想着,秦宛月缓声问道:“秦府那边有什么动向?沈氏跟她那嫂子还是往来如常?”
寒竹想了想,道:“沈氏一向谨小慎微,就算跟司隶夫人来往密切,也只是寻常亲戚走动,实在没有错处可做文章……倒是司隶夫人前些时将她弟弟从家乡接到京中以待明年春闱。此子名魏轩,年十九,系魏氏这一支独苗,自幼承家中尊长厚望娇养长大,如今宿在柳宅,最爱在文生聚集的茶楼行走,卖弄些文采。”
秦宛月眼睫微抬,饶有兴味地道:“原来是个自负轻狂的年轻文生……”她不禁轻笑,“秦桓再洁身自好又如何,若摊上几个拎不清的亲眷……他也无能为力。”
她沉吟片刻道:“魏轩这条线好得很,若用好了定能一举将秦桓拉下水。你让阿昀找一个堪信之人,最好跟魏轩差不多年纪,以同届文生的名义与之相交,越投契越好。再就是我那耳根软的嫂子,也该给她安排个能帮她出主意的人了……”她抬头看向寒竹,“让流云见机行事博得沈氏信任,尽量避免惊动孙氏和秦桓。如此一内一外里应外合,筹划得精密些,秦桓纵有天大本事也挣不出。”
寒竹犹疑片刻,委婉提议道:“娘娘不如把这想法详细写写让奴婢传给大小姐,也好让大小姐帮着拿拿主意。”
秦宛月沉默片刻,依言挥笔写就几页纸放入信封,取印鉴封好让寒竹俟机送给萧明熙。一切停当,她看一眼刻漏道:“让下人备车吧,好几天没出府,得进宫给睿夫人请安了。”
寒竹喊人进来传秦宛月吩咐,一面伺候她更衣梳妆。这期间秦宛月头越发晕得厉害,心口也泛起恶心来。她强忍不适走出屋门,未及下台阶便再撑不住,拧着眉头干呕几口,倒在寒竹怀里。寒竹吓得连喊几声,好歹红衣在旁帮扶着把人搀回内室,晕晕沉沉躺倒床上。
事发突然,寒竹急命侍卫速去禀报庆王,接着派人催请顾偃。顾偃乍闻此讯也心下微惊,秦宛月此前脉象一直平稳,怎会毫无征兆地晕厥?他急急赶到王府,左右脉都仔细探罢,只说是王妃体虚不宁,苦于暑热才一时晕厥,开了个合症候的方子叮嘱连用三天,又将原本药案增增减减稍作调整,遂起身告退。庆王早接到禀报赶回,见他使了个眼色,便随着来到前庭等候的马车旁,顾偃低声向庆王道:
“微臣不敢欺瞒殿下,娘娘看似害暑,但结合娘娘近日饮食习惯、发作前因来看,更像是害喜,但因娘娘脉象弱于常人,微臣不好妄下断言。若果真有喜,一个月后脉象便会稳定下来,到那时微臣再行复诊以定究竟。此事先不宜告知娘娘,免得疑脉不准使娘娘空欢喜,只是日常饮食起居应更仔细着些。”
庆王又惊又喜,连连应是,又忙问:“可要按照有孕一般伺候?”
顾偃略一思忖道:“倒也不必样样照搬,个别禁忌注意着些便可,忌生冷油腻。再就是娘娘一向胃口小,这可使不得,就算没有身孕也该好生用饭。幸得如今三伏将尽,娘娘不必再受暑热的苦楚,只要调理好膳食胃口跟得上,便无甚大碍。最要紧,是莫让娘娘费心劳神伤了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