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又落了一场雪,势头比十一月那场还要大几分。恰逢庆王府梅苑里花开正好,白雪红梅遥遥相映,秦宛月兴致大起,顾不得寒气森森,在雪地里流连忘返,寒竹几次劝她回去不成,待尽兴回到房中被火盆热气一熏,浸淫四肢的寒气便发作起来,腰肢以下酸胀难耐奇痛无比。
寒竹见她这般形状也说不出埋怨话,只得不停为她捶着后腰和双腿,秦宛月自知理亏默不作声,由着她摆弄。
“娘娘觉得可好些了?”一番捶打按揉,寒竹停手问道。秦宛月强忍酸痛勉强笑笑:
“……好多了。”
寒竹遂起身走去斟了一盏茶来,又苦口婆心地数说几句,秦宛月只是不作声。忽听小嬛叩门禀道:“娘娘,顾大人到了。”
“来得正好,还是请顾大人给您好生看看罢。”寒竹无可奈何看着恹恹靠在榻上的秦宛月,“奴婢说的话您不听,顾大人说的换您总该听了吧?”
秦宛月只是笑,便见顾偃进得屋来,身后却有一名陌生女子,低着头规规矩矩跟在他身后,只见她身量修长,普通丫嬛的穿着,脸上却蒙着一条面纱,难见容颜。
“大人免礼,快请坐下。有劳大人大雪天还来为本妃看诊,寒竹,给大人斟一盏茶驱驱寒气。”秦宛月温声说着,视线投向那陌生丫嬛,含笑道:“这便是大人上次提起,顾夫人新收的徒弟罢?不知叫什么名字?”
“名为盂兰,得了臣妻几分教导,惯会推拿针灸。今日带来先伺候娘娘几日,若觉得尚有可用之处,便留在娘娘身边,照顾娘娘度过剩下几个月的孕期。”
顾偃介绍着,盂兰便撩衣跪拜。秦宛月和善地让她抬起头,看着从她面纱下蔓延出的艳红花纹,微微吃惊道:“姑娘这是……?”
“娘娘不知,盂兰从前在西境为奴时被主家刺有异域图形,损毁容貌颇重,心有顾忌,平日多以面纱遮掩,如今要见娘娘,唯恐惊到娘娘贵体,更不敢取下,还望娘娘见谅。”
寒竹拱手道:“这是大人仔细,但王府规矩森严,能允准盂兰姑娘留在近前本就是看在顾大人的面子上,既是要留下来近身伺候娘娘,总得看一眼面貌。”
顾偃自是领命,回头低语一二,那丫嬛方抬起头来,细密睫羽下是一对黝黑眼眸。她慢慢取下面纱,瓷白的半张脸上蔓延的舍子花纹一览无余,眼角朱红泪痣凄异夺目。秦宛月盯着她高挺鼻梁深邃眼眶看了几眼,一摆手道:
“好了,姑娘就照常带着面纱罢。”
盂兰默默施个礼,窸窸窣窣系着垂纱袢带。寒竹此刻觉出异样所在,迟疑问道:“顾大人,这位盂兰姑娘可是言语上有些……”
“姑娘好眼力。”顾偃笑笑,怜悯地看一眼盂兰,对秦宛月解释道:“西境素有将犯事奴婢灌哑发卖的习惯,盂兰也不曾幸免。臣妻这些时亦曾费尽心思要调配出解药,一直未能见效。不过盂兰虽哑,却听得汉话识得汉字,因她生母是汉人,从小教过她,简单的书写沟通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