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浑浊的、不带一丝眸光地看着她,气息哽咽,虚弱的没有力气起身:“九月……你不该来这里,回去吧,南风就快回国了,好好跟他在一起。”
她从怀里拿出盒装奶,温柔地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你先喝一点,我有话问你。”
纪泽修的身体已近终了,喝下这一口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可他不说,用力嘬饮,将自己根本消化不了的液体灌进喉咙,即便疼,即便呕,他都生生忍着。
“纪泽修,这两年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啊?你好好想想,不许骗人哦。”她俏皮地追问,眼睛笑成了月牙。
答案只有一个字或两个字,她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的答案却很长很长。
纪泽修说:抱歉,我有情感障碍症,不会对任何人有感觉。我对你好是因为当时的我需要一些正常的社交、友谊,与喜欢或者爱情无关,换成任何人结果也是一样的,你不要会错意。
他还说:如果真要扯上爱不爱的话,男人比女人有意思多了,就算没有情感障碍症,宁愿谈一段不容世俗的爱情,也不想在扭扭捏捏的女人身上浪费时间。
九月的心一点点冰冷,犹如跳进无底深渊,不停下坠。
她告诉自己:他是个骗子,他总是说谎,骗子、说谎……可我不拆穿,一个字都不拆穿!
他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没头没尾,让人苦思无果。他说:“小卧室好冷,记得修暖气。”说完这句,干涸的薄唇紧紧闭上,用厌恶的眼神示意她离开。
她不想如他所愿,又不得不如他所愿,脱下皮衣盖在他身上,一步三回头走出了病房。
等在门外的文曼见她只剩一件内衣,赶忙脱下外衫披在她身上。
“阿姨,你不进去看看他吗?”
“我先送你回去吧,这几天我都在这里。”
“他……还有多久?”
文曼低下头,良久之后答了一个数字,最小的两位数。
她们回家,萍姨做了很滋补的一桌菜,文曼没有胃口,九月吃得很多,像是要把纪泽修那份一起吃下去,即便干呕也不停歇。
有多疼呢?大约就是吃得太多吐了,看着地上的呕吐物不觉得恶心,反而想要重新塞回肚子里,骗自己多吃一些,他的生命可以延长一些。
周围人拉不住,眼睁睁看着神志不清的女人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着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宋罗心一横,拦腰把人抱起,扔进浴室让萍姨给她洗澡。
流水倾泄,早已崩溃的情绪终于哭出来,如同一个孤独的小孩丢了心爱的玩具,哭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第二天,连她自己都意外身体竟然没有发烧,像是刻意留下机会多看几眼,痛觉、疲乏通通消失,难得的精力充沛。
叫上宋罗去逛街,买了一件很贵很贵的烟墨色旗袍,还有配套的翡翠耳坠,这两样东西把南风的卡刷爆也不够,九月不放弃,向店员抵押了学生证和手机,谎称回去拿钱。
宋罗不懂她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衣服,隐隐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就像……就像天亮前的狂欢,充满悲伤气息。
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她要自杀?
看着化妆柜台前正在试妆的女人,宋罗心里一片紧张,恨不得立刻把她扛回家里看住。
“宋罗,我去医院看纪泽修,你要去吗?还是回家休息?”她的妆容非常美,专柜小姐还为她做了盘发,俨然一副温柔似水的民国贵女。
宋罗呆呆的,随即反应过来,赶忙回答:“我陪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