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无言,她看着窗外微笑,他看着她胆战心惊。
医院里,整栋楼的房门都关着,只有纪泽修那间没有关,停在当中,不知道算是阻拦还是欢迎。
九月来迟了,预言还有十天生命的人,仅仅一天便走了。
整理病房的护士眼眶通红,直言从没见过这样的瘾君子,提前给自己安排好灵车、墓地,连火化的钱都交了。
护士说,纪泽修今早想吃南城的虾仁馄钝,文曼开车去买,刚走不久,一辆灵车就来了,他们说接到雇主电话,来这里拉人。
护士和医生冲进病房,才发现纪泽修早已拔下了埋置针,针头落下的地方大片湿润,本该输进身体的营养液就这样喂给了床铺。
死亡时间,当天上午十点整。
也许早一点,也许晚一点,总之,医生出具的死亡证明写着十点。
九月有些恍惚,十点的时候她在干什么?好像在涂口红?还是在画眼线?亦或是在试衣服?记不清了,记忆仿佛齿轮倒退,一点点抹掉原本清晰的画面。
护士提醒道:“白车刚走,我通知了病人家属,你要是想见他最后一面的话,现在去应该来得及。”
“谢谢……”
“别客气,他是我见过最配合的病人,唉,可惜了。”
九月觉得身体好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上,软的不成样子。
大脑终于开启保护机制,如主人所愿,用发烧的形式逃避他的死,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烧得太狠,整整一个月才醒过来。
虽然人醒了,灵魂却丢了,变成一个眼神空洞、丧失所有痛觉的人。
比如膝盖撞倒桌角,桌子撞歪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比如削苹果时划到手,不是见血立停,而是机械地继续削,几乎削掉一块肉;
比如炒菜放很多很多辣椒,然后一粒粒挑出来,干咽着满满的辣椒油。
她像是疯了,不会哭不会笑。又像是没事,正常上课正常放学。
文曼来过很多次,贺教授也来过,可她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只对萍姨和宋罗的话有反应。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11月中旬,供热公司上门检查管道老化问题,敲敲打打间,九月突然跑到人身后,说出了两个月以来最有语气起伏的话。
“师傅,你们能修暖气吗?有一间屋子的暖气不通,能不能帮着看一下?”
两位师傅随她去次卧,发现暖气没问题,只是接口被人关了,拧开接口,水流声哗哗作响:“没啥问题,待会儿就热了。”
“谢谢。”
暖气热了,他应该不会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