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
小小的一方庭院,银光铺地,枫叶飞扬,假山下的水池中央上,一方四角小亭如镜池画中之物,年轻秀美的夫人扯着一方锦帕,在亭里边边练嗓子边练身段。曲子悠悠,弹琴的是个艳绝天下的美丽女子,旁边还有个斜靠在柱子上、坐姿不雅的观赏者。
一曲作罢,那观赏者忙坐起身来,拍手称赞:“好!唱的太好了!”
“过奖了。”夫人欠欠身,拢袖坐在石桌旁,笑看对面抚琴之人。“真是想不到,天下还有这般妙人。人长得美也就算了,琴艺也冠绝天下。小十姑娘的琴艺当真让我受教。”说罢,夫人又对观赏者说:“文文,妳不是说,待我唱完一曲,妳也会献上一曲吗?”
“啊?这个......”文文挠挠额头,颇难为情地看向小十。“我要唱的话也行,只是......”
“只是如何?”
夫人笑着问她,小十也微微抬头看她,十分好奇她的欲言又止。
她抬头看天上的明月,故作沉思,内心急速盘旋想法。刚刚花夫人的那曲东汉末年十分有名的《胡笳十八拍》已让她见识到古代歌曲的魅力,小十的琴艺高超,她要是应了先前的承诺,可就得为她们二人献上一首古曲。可她知道的古曲没有几个,古诗词倒是记了不少,但是现场以曲唱出,她怕她以开嗓,小十就会用琴砸人。那琴可是花夫人的多年珍藏,很名贵的。
“文文?”花夫人见她沉思已久,出声问她。“是否有何难处?”
“没有,没有难处。我应了夫人的话自然也会如实照做。”思绪拉回,文文整整衣服,拿出手帕,甩摆几下。“我先说好,我唱的不好,妳们可别怪我。而且我唱的曲子是不用琴伴奏的。”小十微鄂,用眼神问她为什么,她信口开河道:“古往今来,以琴伴奏的曲辞太多了,我唱的这个可不一样给妳们来个不同以往的。”
小十和花夫人互相看看对方,又齐齐地望向文文,眼里皆是疑问。
文文拍拍胸口,正色道:“既然我要唱,当然要唱最好的,妳们要听好啦!”
花夫人和小十坐在一边,洗耳恭听她的最好曲子。
她咳嗽几声,清清嗓子,朗声唱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时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良辰美景奈何天,谁家乐事满庭院......水声淙淙,月光银银,少女沉醉其中,忘我的投入到唱曲中,情深款款。
一曲唱罢,文文放下手帕,背对仅有的两位观众。良久,不曾言语。
花夫人和小十怔在原地,眼睛里有种可以称为惊艳的东西。
“献丑了。”沉思后,文文转身,也学着花夫人欠欠身。“妳哭了?”看见文文低眉垂眼,花夫人眼尖地发现她眼角有泪光。
她用手帕粗鲁地擦去泪水,声音发涩,还在笑着:“想到以前的事,不由自主就哭了,别介意。”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真是美好的希望,任谁听了都会被勾起往事,回忆已经离去的人。”花夫人也在笑,笑容里多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似忆起往事,她收拾好两条手帕,问文文:“妳这曲子倒真是奇怪,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唱法,很好听,叫什么名字?”
文文挠挠头,小声道:“水调歌头。”
“何人所写?”
“一个死人。”文文只能这样回答,反正这个世界的历史中不曾有过晋代,不曾有过南宋北宋,她这样形如苏轼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显然,她明显搪塞的回答让花夫人一时半会儿的愣住,说不上话。唯有小十安静的像个背景,默默地抚琴,听曲。
文文看了一下夜色,月朗星稀,天地静得可以让万物沉睡。她打了一个哈欠,“夫人,时辰不早了,不如我们明天再聊天吧。”
“也好,妳们两个也困了,我就不打扰妳们休息了。”花夫人站起身,笑。“本来想问妳,这个作曲之人是谁,能写出这样清丽旷达的曲,很像认识一下,不过妳说他已死,看来平生没机会了。”
平生没机会......妳就算来生前生都没有机会。文文心里想着。不知不觉,眼前已没有花夫人的妙影。她看向小十,小十指着假山小路,她明白了,花夫人走了,这也就表示,从今天开始,她和小十就不用露宿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