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灵。”
念着名字,可惜永远等不到对方的回应。
韩文很想大哭一场,实际上已经泪流满面,但她压抑着哭声,呜咽声尽数咽回喉咙,用尽所有力气,哪怕忍的青筋暴起,汗珠滑落,她也不要在此时、此地、此人面前哭出声来。
还有很多事情要马上做,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不是多愁善感的耽搁正事的蠢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比任何人都清楚。好比现在,妙灵去了,她替她盖好被子,一个人忍痛离去,奥克斯会思考接下来做什么。
不能慌,不能乱,保持清醒的大脑,稳住局面,大小姐是主心骨。
花栖带医赶来,韩文没有阻止他们进去看妙灵,根本不需要说什么,待听到花栖讶然的惊呼,御医摇头叹气的出来,就知道晚了一步。
“怎么了?怎么了?妙灵有救了么?”
不明就里的大周捂着屁股进来,凑在花栖跟前追问。
花栖有些失神,神色哀伤,告诉了大周这个沉重的消息。
大周一时半会无法接受,讷讷道:“没了?就这样没了。”
花栖的声音带着泣音,“我们来晚了,她撑到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口气吊着,这口气送了,人就解脱了。”
“她......”大周目光深深地望向里屋——那里躺着一位永远平静的女子。斟酌了半晌,支支吾吾的说:“她有说什么吗?”
“没有。”花栖没有见到妙灵最后一面,不过,“文文陪在她的身边,如果有遗言,也是说给了文文。”
站在崖边独自凭吊的韩文背对他们,没人知道她心中想什么,但想来一定是与心痛有关。
大周犹豫不决了半天,还是踌躇地问韩文:“你,你没事吧?”
问题问的也是废话,朋友骤然离世,谁会没事。
韩文的心一阵抽痛,这是心计复发的前兆,以她的身体状况应当马上躺下治病,但他硬咬牙顶住,绝不被病痛打败。大脑里反复梳理进来的大小事件,她在想,这些事里有什么蛛丝马迹是被她之前忽视的。
大周的安慰没法减少心中的悲痛,不过为了让他们放心,也为了掩盖快要发作的心病,她对他们挤出一个笑来:“无事,我很好,麻烦你们安排一下葬仪,尽快让她入土为安,这大概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花栖对她的强颜欢笑感到心酸,含泪道:“放心吧,我们会让她风风光光地下葬......”
“不用风风观光。”韩文打断花栖,“不要向外界泄露妙灵的死讯,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就行。”
花栖不明白:“为什么?她都死了就不能好好的下葬吗?我们怎么给她送行?”
韩文扯了一下嘴角,“人斗没了,埋了就好。何必大费周章的做场送行,这世上,除了我们,谁会真心实意地给妙灵送行。”
花栖默然。
是了,无父无母的妙灵是被韩家捡到和培养又被带进黄金帝国,她的前半生在饥饿里等死,后半生里衷心效忠韩家,为黄金帝国付出全部心血。除了韩家,没有别人关心她,了解她,这世上,与她亲近的只有韩家人了。
想到一个年华正好女子不幸丧命,花栖的心情沉重万分,她没有理由反对韩文的做法,或许默默地送妙灵离开总比大张旗鼓的办丧更好,也许,妙灵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花栖想到的,韩文自然想的到,而且想的多。
刺杀妙灵的人有可能不知道妙灵死了,现在让花栖办场风风光光的葬礼,无疑是打草惊蛇。
敌在暗,我在明,现势不利韩家。韩文不敢贸然行动,敌人可能也料到她的谨慎,所以才敢刺杀妙灵吧。
“大周。”韩文思虑一番,还是觉得太过被动不好,尤其是她的心情真的很糟,她决定放手搏一把,铤而走险一步。
“你现在回湖月庭,路上若有人拦了你,不管是谁,都给我闯过去,要是有人刺杀,也给我杀过去。”
如此杀伐果断,可不像平日里的大小姐。
大周说:“我回去干吗?”
韩文说:“妙灵死前告诉我,有人在监视我们。”
大周为之一震,慌忙关上门窗,低声道:“谁敢监视?在哪儿?”
“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妙灵冒死带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说罢,韩文去看失神的花栖,不冷不热的说:“你帮君百监视我,跟在我的身边,日夜须儿不离,这世上恨我想我死的人不少,但有本事杀死我身边的人不多。除了非常了解我的人,谁会在白鸾杀妙灵。”
大周木讷的脑子在此刻异常清醒,气氛紧张,他见韩文面无表情地走向花栖,慌张地拦了上去,规劝:“小栖不是那种人,不会是她杀的妙灵,你冷静一下,这件事肯定有猫腻。”
“我很冷静。”韩文一把推开大周,步步紧逼花栖,“你肯定也在想,除了你,还有谁在监视我。不,是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是螳螂,君百自以为是是黄雀,可真的如此吗?究竟谁是那只黄雀啊?”
花栖诡异的沉默,且一直沉默。
韩文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装聋作哑,捏住花栖的脖子,逼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强压在心头的愤怒让韩文的隐忍近乎疯癫,“你说啊,不是很伶牙俐齿吗?怎么变成了哑巴!你说说看,你的好夫君监视我真的是为了两国的瘟疫着想吗?你一心一意对待的人值得你背叛我吗?他们要对付我,尽管来啊,杀妙灵算什么?挑衅吗?还是觉得我身边的人都是障碍,如果是这样,你应该是第一个就该死的人。”
面对咄咄逼人的韩文,花栖痛苦的摇头,闭上眼,潸然泪下,“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韩文咬牙甩手,狠狠的将花栖摔到地上,“没用的废物!除了哭还会干什么!也对,你可是选了君白,说起来,你也是我韩家的敌人。”
“对不起。”花栖伏在地面,嘶哑的说。
“呵,果然是个只会哭只会对不起的女人。”韩文有点疲惫,尤其对花栖现在软弱无能的样子失望透顶。
曾几何时,冰雪聪明的人失了过去的样子,一朝变成华丽尊贵的太子妃,舍弃的除了昔日的友情,还有连自己的样子都丢了。如今,撑起太子妃华服的是阴暗的诡计和寒心的利用。
她变了,韩文早就知道,只是一直不肯相信,心存一丝希望,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会不会一切不一样。可惜韩文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也许她的心中还是向着他们,但心这个位置早就被君百占的满满当当。
人心是偏的,韩文没有资格责怪他的心偏向何人,却在乎她为了私心要连累身边多少无辜人。妙灵的死或许跟她没有直接关系,可是或多或少,她在这事上影响了一些人,从而导致那些人下狠手来针对韩家,这事韩文不能容忍的。
“文文。”大周咽着口水,胆战心惊的看着两个女人的争斗,“我,我还回湖月庭么?”
韩文转头不想多看花栖一眼,气势全开,说道;“回!当然回!去给那些人开开刀,见见血,让他们张大眼好好看着,我韩家不是什么人斗能欺负的。让他们长长记性,真以为我是吃素的,不敢杀人吗?”
动了真怒的韩文狠厉无比,谁都挡不下她的怒火。
可有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花栖是其中之一。
花栖不知是急昏了头还是不怕死,突然爬起来抓住韩文的手,激动异常,不停底道歉和劝慰,着实苦口婆心。
韩文没理会,一巴掌打的花栖口鼻流血,再次摔地。
大周目瞪口呆,韩文冰冷的目光扫来,他登时心里咯噔一下,脚底抹油地夺门而出。
韩家里,小雪胡闹闯祸不可怕,疯女人发疯癫狂也不可怕,真正可怕的事生气时又头脑清醒的大小姐,那才是最恐怖的。
别人动气最严重的不过是杀人泄愤,大小姐动气,不搅得满城风雨誓不罢休。
大周不清楚湖月庭出了什么事,但韩文有句话说的不错,韩家不是什么人能欺的。他的妻子还在湖月庭,谁敢动她,不论是谁,天王老子来了,他都照砍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