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超听乡亲说万丰县有个姓年名岁丰的人,年纪已有六十七八岁;练了一身惊人的武术本领。平生没收一个徒弟;也没人敢和他交手。家中很是富有,江湖中人去拜望他的,他一百一百的送盘缠;若做功夫给他看,求他指点,他倒不客气,如实说出你的毛病来。受他指点的,没一个不是心悦诚服的,说他好眼力,说他是苦口婆心。
不过他有一种古怪脾气:想去见他的人,须将名刺交给他的下人,或把姓名籍贯,同他下人说了。下人进里面通报,经过一时半刻,他说可见,下人就出来引人进去;他若说不见,任凭如何要求,也是不能见的!向他讨些盘缠倒使得。
乡亲们还说年岁丰家有不少书籍,有武林方面的,也有历史方面的等等。
蒋超听说了这么个人物,便想去拜访,一来可以提高武功,二来也可收集书籍。没准能遇到书香楼遗失藏书呢。于是蒋超便向万丰县进发。
可是这年岁丰的家,住在大山之中;路途行走极不容易。这时又正是七月间天气,白昼炎热非常,坐在家中不动,都得汗出如雨,在山林中行,那崎岖的山路,密集的林木,更使人感到酷热难耐。
蒋超求师心切,便趁夜间凉爽的时候行走,白天就在房间里睡觉。
行到第二夜,树林中蓄了白天的热气,又没有风,仍是热的难受。蒋超走出了一身大汗,嫌湿衣黏在身上不舒服,即将衣脱下来,挑在伞把上,赤着身子走,觉得爽快了许多。又走了一会,还嫌湿裤穿在腿上,不好受。心想:这深山没有人迹,又在夜间,何妨连裤都脱了,赤条条一丝不挂,岂不更加爽快?于是将裤子褪下来,和衣一同挂在伞把上,用肩挑着走。
行了四十多里,不但不曾遇见行人,连兽类都不曾见过。
天光渐渐亮了,晓风吹来,颇有凉意,蒋超拣一块石头坐下休息,打算拿衣裤穿上,再不多几里路,就要到年家了。从肩上放下伞来,就迷蒙的星光一看:只有一件罩衣,挂在伞把上;那条裤已是不知去向了!还想不起是何时掉落的?不由得心里慌急起来!暗想:天光快亮了;下身不穿裤子,成个什么模样呢?偏巧把裤子掉落了;没有上衣,倒还不大要紧,这却如何是好呢!心里正自着急,忽听得山后有鸡叫的声音。遂立起身嘀咕道:“既有了人家,就有法可想了!暂时做一回偷儿应应急,也说不得了!”
当下将上衣穿了,向鸡声寻去。转过山坡,看见一所茅屋。看那茅屋的形式,料是一个种地的小小农户。又有些不忍进去,不想偷这样穷人的衣服。想下去敲门,同他家借一条裤子穿穿;等到了年家,问年岁丰借了裤,再来还给他。只因自己光着屁股,实在不好意思去敲门,立在茅屋的后山上,迟疑不决。
天光亮起来极快,听得茅屋里面,已有人说话的声音了。再看那茅檐底下,一根丈来长的竹篙,穿了一条裤、一件衣,靠墙晾着。蒋超即时下了决心:“我这种模样,他们如何借衣服给我?现在既然这么凑巧,恰好晾了一条裤在房檐下,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山坳不高,蒋超凭空一跃,已到了房檐下;两脚才一落地,就见一条黑狗,从墙根跳起,箭也似的蹿过来。
蒋超一提脚,便把那狗踢去丈多远,撞在山坳石上,滚下来汪汪的叫。蒋超那敢怠慢!
慌忙从竹篙上,捋下那条裤来,往腿上一套。即听得房里有男子的声音问道:“什么人打我的狗呢?”接着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不好了!竹篙响。我晾了一套衣裤,在后檐下,怕是偷衣的贼来了,你们还不快去看看?”
蒋超那条裤子穿在腿上,嫌太短了些:不好动作,跑不上几步路,后面已有三、四个男子,追赶上来。
蒋超心里好笑,怎么这一点大的茅屋,倒有三、四个男子?难道是安排了与我为难的吗?
一面向前跑,一面回头看追的人,又加了三、四个;越追越紧了,口里都大声喊捉贼。
蒋超思量:这条裤子,偷的不妙!他们一时哪来的这么多人?这不是奇了吗?此时天光已是大亮,我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追,我路又不熟,如何能跑的了?不如立在这里,等他们来,料想也没有大本领的人在内。随即他掉转身来站住,对那些追来的人问:“你们追赶什么?”
追来的共有七个,都是壮健汉子。内中有三个年约二十多岁的,每人手中提一条扁担;围上前来道:“你还装样吗?就是追你这偷衣服的贼!”边说边举扁担打来。
蒋超见来的都像是安分的农夫;看他们拿扁担的手法,就知道没一个是会武功的人。若动手将他们打伤了,也太觉可怜,并且这偷裤子的事,算是自己无礼。怎好偷了人家的东西,再把人打伤咧?见那人的扁担打来,连忙让开说道:“你们看错了人么?我何时偷了你们什么东西?这做贼的事,不好是这么胡乱赖人的!你们知道么?”
后面四个也围拢来,说道:“你还要赖?我们亲眼见你偷了裤子的,你还想赖到那里去?”
蒋超袒开两手道:“我仅有一把伞在手里;偷了你们的裤子,搁在什么地方呢?我就只有一身衣裤在身上;难道我光着屁股,来偷你家的裤子不成?如果你们在我身上,再搜得出一条裤子,就算是我偷了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