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娆撑着腮的手散开了拢在一起的五指,纤指慢吞地向上覆在眼睛上,她声音很轻,不带任何情绪。
姜荷说不出劝解的话,低低地应了声,出去叫了人进来。
盛娆阖着眸,耳中嗡鸣一片,侍女们窸窣的声响近在耳畔又仿佛远在天边。
先前还无边无际的困意如潮水般退去,只余惹人心悸的镇静,一个又一个念头走马观花般在她脑中浮现。
待侍女们鱼贯而出,盛娆抬起头,眉眼中的倦怠十分明显,她低眸看了眼自己寒凉如冰的纤手,倒了杯茶捧在手心暖了暖。
“宣李太医。”
一声轻语很快就融入浅淡的夜色,让姜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凝神想了想,宣太医?
姜荷莫名其妙,不知道盛娆怎么就蹦到宣太医上了,这跳跃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奴婢遵命。”
姜荷一头雾水地去了,想不明白便只好安慰自己是该让太医来诊诊了。
她出去后,盛娆轻啜了口茶,滚烫的茶水也没有暖了她冰凉的身子,反倒重重地在她心底烙了下,锥心刺骨。
她恍然想到,前世她身死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三五日,只不过那时局势紧张,没有功夫一天一天数着过,也没有必要记住自己是哪天死的。
一晃而过又到了这个时候,但愿这些日子的不对劲是她情怯了吧。
盛娆等了盏茶的功夫,姜荷就带着李太医来了,盛娆从窗中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回廊,抬手关上窗扉。
纤细到仿佛只余薄骨的手明晰无暇,如同一枝白兰,又似秋末的白蝶,但无论哪一种,都透着坚韧之气。
在姜荷和李太医进来时,盛娆刚好将手从窗扉上挪开,五个指尖惨白到毫无血色。
李太医行礼之后上前一步,熟练地将脉枕放在桌上:“长公主请。”
盛娆从容如往日地将手搭在脉枕上,而后朝姜荷道:“去挑盘蜜饯。”
姜荷很是意外,不知道她今日是怎么了,从听到皇后小产的消息到现在,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既没有霸气地快刀斩乱麻,也没有当作无事发生,该有的反应一个没有,反常得不像是长公主。
而且平白无故地怎么就想吃蜜饯了?平日摆到眼前也不见得能吃上几颗。
姜荷稀里糊涂地去了,接连的事都让她摸不清头绪,因而完全没有往盛娆是在有意支开她这上头去想。
姜荷走后,盛娆朝李太医示意:“诊吧。”
李太医直觉这其中有文章,谨慎地将手指搭在盛娆脉上,凝神细探,很快就变了脸色。
他满目惊骇,脸上的褶皱微微地颤抖着,冷汗霎时就布满了额头,豆大的汗滴滚落而下,在地上溅开。
李太医仿佛听到了“啪嗒”的一声,轰轰地震响着,让他稳如泰山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难以镇定。
盛娆平静地看着他的失态,心中空空的,如被黄连浸过,苦涩无比。
她轻轻地阖了阖眼,兀地将手收了回去,嗓音沉哑,辨不出情绪:“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