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玄之的目光一落在那个小小的大红色的襁褓上时,便本能地屏住了呼吸,甚至,就连靠近孙氏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他缓缓地朝着襁褓走去,一步一步的,只觉得这一小段近在咫尺的路忽然十分漫长,便是让他走这几步路,都突地生出了一种行了千山万水的沧桑和遥远……
他的目光落在襁褓中那个小小的婴孩上。
那个孩子,他还那么小,小小的皱巴巴的如一只小猴子一样的脸,小小的手紧紧地握着,放在他的脸颊边——
那是每一个新生儿刚从母体出来时的本能动作。
不知怎的,羊玄之忽地生出了一种不敢靠近的惧怕来。
这个孩子也太小了些。他的手便是握成了拳头,也是小小的,几乎连自己的一根手指都握不住,那张小小的脸也是,皱巴巴的,眼睛尚且还没有来得及睁开——
他睡着了。
从母亲的身体里出来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十分微弱的哭声告知世人自己的诞生之后,便极快地睡着了。
这时,他的嘴角上甚至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口水泡泡。
让羊玄之突地生出了想要去戳一戳的冲动。但他的手指不过刚刚伸到一半,却又颓然地放下来——这个孩子还这么小,这么软嫩,自己却已经这么苍老和粗糙了,若是将他戳坏了,那怎么办?
但是,他又那么可爱,几乎将羊玄之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目露慈爱地将这个小小的婴孩望着,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一声感慨来。
原来,这就是一个小婴儿的模样——献容出生时,他恰在京中,因嫡妻那时月份渐大,为她的身子考虑,便未将她接到京城,反是将她留在了羊氏祖宅。
自然,献容的出生,他是没有见到的。
他是半年之后才回到祖宅的。
那时,献容已长至半岁,虽还不会说话,却已经懂得认人,每每见了他,便张着自己流着口水的嘴眯着眼朝自己笑。
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几乎叫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望着这个小小的婴孩,他便忍不住想到了献容——想到她出生时自己不在府中,便觉得有些遗憾,忍不住问起在一旁同他一道瞧着孩儿的孙氏来:“阿妩,你说,阿容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孙氏本十分喜悦。
她刚从鬼门关回来,又历经九死一生才生了这个孩子,见羊玄之如此看重这个孩子的模样,还在心中庆幸他对这个孩子的看重。
她在心中想了无数遍家主在见到这个嫡长子之后会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或是十分疼惜地说“阿妩,你辛苦了”,或是十分惊喜地道“阿妩,这便是咱们的孩儿吗?”,或是有些失望的模样“阿妩,这孩子怎么这么小?会不会是因没有足月?”
她想了一千句,一万句羊玄之可能会对自己说的话,也想了一千句一万句的解释,但唯一没有想到的,却是羊玄之张口说的仍是他的女儿,没有想到羊玄之在看了自己的嫡长子后,张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仍是献容:“阿容小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
她只是一个区区的填房,怎么会知道献容小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