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宣华公主如此模样,羊玄之嘴角忍不住微微地勾了勾,面上,更是极快地闪过一丝果真如此的狡黠来。
献容入宫前,他虽不过是一个小小中郎将,但到底浸淫宦海十数年,于内宫和朝堂中众人的性子都摸得透透的——很多事,他不是不知道,不是不会做,不过是不屑为之罢了。
至于这位任性妄为的公主,羊玄之也知道她秉性善良……更重要的,是受不得激。
若自己表现得狠一点,一副果真不顾妻儿安危也要将她赶走的模样,自然会惹得她不满,从而做出些自伤的行为来……
想到这处,羊玄之的声音便变得轻快了一些。
他吩咐下人:“去,请殿下至我的书房喝茶,再请个大夫来好生将殿下的脚看一看才是。”又嘱咐道:“殿下身份尊贵,可不能落了什么伤,否则,我拿你们是问!”
话说得重,但语气,却是十分轻松愉悦的。
宣华公主不由有些奇怪地将羊玄之看了一眼。待见到他面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微笑时——尤其,是当她的眼正对上羊玄之那双十分愉悦和欢乐的眼时,后者竟还朝她挤了挤眼睛。
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
宣华公主不由气结:“你!你!”
她任由近侍将她搀起来,软软地靠在近侍身上,脚指头上传来的痛楚并不妨碍她气鼓鼓地瞪羊玄之。
上当了!
这厮,分明没有要送自己回宫的打算——他分明是算计到了自己一定会被气到,这才故意说那些刺耳的话来给自己听。
他分明,是算计到了此间事了之后自己还要偷偷地溜出去玩,才特意使的计……
最重要的,是自己竟乖乖地入了瓮……
她不由气结,但到底脚伤了,也走不了,只恨恨地将羊玄之瞪了一眼,气道:“我偏不去你的书房!”她目光一转,落在小院处的一座小亭上,“我就要去那里等着!”
又将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老者望了一眼:“游老,烦请您随我一道去坐一坐的好。”
宣华公主到底心善。
游老这种人,于她这等天之娇女来说,是最下等的存在,素日里见了这样的医者,她是连眼风都不会多给一个的。
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是堂堂皇室中尊贵的公主殿下。
一个,却是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比之庶族贱民还要卑贱的身份……
若不是因为今日孙氏发作,这两人这一辈子,下一辈子,永远都不会有半分的交集……
但到底宣华公主吃过苦。
在被流放的那两年,她经历了很多此生无法想象的时,也见过许多原本被她看不起的人在很多时候远远比她们这等皇室贵族要来得真诚得多,也更加叫人觉得敬佩得多。
她吃过苦,早已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不知民间疾苦的公主,贵女,并对那段流离失所的生活避之不及……
恰恰相反的,却是她因母亲自小的教导,反而能够坦然地面对自己曾经不堪的过去,甚至是接受。
这其中,同样包括她能够对所有的人都做到一视同仁,而不带有任何的偏见——这是当下的贵女们所没有的品质。
这种难能可贵的,如金子一般的品质,在此后的人生中为她带来了不少的便利,甚至让她在无数次涉险中又安然地逃脱……
但这时的宣华公主并不会想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