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窈娘身子顿时僵了一下。

好好过日子？

她并不觉得自己这一生还会有能够好生过日子的时候。早在她被阿日扎掳到红楼时，早在她听到孙氏一族覆灭的消息时，她便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只能隐姓埋名地随阿日扎到草原上生一大堆孩子，他若死了，便嫁他的兄弟……

那些草原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她本以为，自己此生都不会再有回到中原的时候。

她忽地抽泣起来。先时不过是小小的抽泣，可当她想到自己这一段时日的委屈和于未来的惶恐和茫然时，却像是怎么也忍不住，不由自主di将手从司马衷掌中抽出将自己的面掩住了，如一个小孩子一般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好好过日子。

旁人来说，那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可于早已经过惯了担惊受怕日子的孙窈娘来说，却是不异于天籁般的声音。

从始至终，她所求的，不就是这样一句叫人安心的话吗？

肩膀上忽地落了一只手。

略沉，却带着足以叫她整个人都觉得舒展开来的温度，然后仍是往日里那个温润如玉的声音：“窈娘，你莫哭了。”

他的声音里似带着能将一切伤痕都抚平的力量，孙窈娘抬起头来泪眼朦朦地看了他一眼，却见对方鼻尖上正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似有些支撑不住的架势。

唯仍按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仍显得十分有力和安稳。

她面色不由白了三分：“陛下，你……”

她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却见司马衷已双眼一翻，重新晕死过去。

孙窈娘不由大急，忙高声对着门外唤道：“快来人，快！”

好在司马衷昨夜已呕过血，便专程召了御医一直歇在偏殿中，如今这一喊，不过片刻便已有了御医提着药箱急急而来，也顾不得与孙窈娘行礼，便将手指搭在司马衷脉上。

孙窈娘不懂医道，见御医救治只好站在一旁焦急地张望着。

寝殿一时安静的可怕。

唯她有些不安的脚步在殿内走来走去泄露出几分紧张来。孙窈娘一寸一寸地数着时间，只觉得第一次时光如此漫长。

就像是怎么也数不尽似的。

宫人已来请示过数拨，太阳也从晨曦到了日暮，但隔了一道屏风的内里却似始终都没有动静。

孙窈娘先时还坐得住，但到了后来却总觉得不安，她又焦急地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得内室起了细微的响动。

有御医退了出来。

孙窈娘忙急急地迎上去，将御医准备行礼的姿势按住了，只十分焦急地问他：“陛下如何了？”

一双眼却忍不住朝着床上张望着，企图透过垂下来的层层纱幔中看到对方如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