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公主的心也猛地一抽。

她本能地想要弄出些什么响动好让司马衷发现树上藏着人，可在动作之前，她却下意识地朝另一颗古树看了一眼。

忍不住悄悄套头看了另一颗巨树一眼。

正是这一眼，叫宣华公主登时如劈头盖脸地被泼了一瓢凉水般，所有的想法顿时都消失不见了。

是老妇，透过密密麻麻繁复的树叶，正目光如炬地将藏身在这棵树上的宣华公主和少女看着。

那目光，若有实质般射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利刃，将二人几乎扎得连动也不敢动——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老妇的手始终按在游凤青脖下半寸处。

若单论武勇，宣华公主自持自己经年累月地练武，从不肯松懈半分，是有足够的把握打倒老妇的，但游凤青在老妇手里，她却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个人，她欠他数条命。不论是自己的，还是父亲的，甚至是献容的——早在司马衷将游凤青下狱时，她便已悄悄地查阅了无数关于游氏一族的资料。

于这个人的身份，她比司马衷手上掌握的甚至还要多。

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愧疚。

司马氏一族，于游氏一族来说，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而他却能够不计前嫌地救了父亲……

也正是因为如此，宣华公主才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之前她虽对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不过是装出来的。

少女年纪尚小，又自幼被母亲精心教养着长大，于所有的事情上，都总是想以最好的一种姿态去面对。

纵游凤青绑了她，带她出城，给父亲下药又解毒，她却始终不怪他。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罢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抵消他对司马氏一族的仇恨，也不知自己究竟应该靠近还是疏远……

小小的女孩子本该是跌跌撞撞却一路向前长大的年纪，但因自小所受到的教育，她却总是瞻前顾后，待终于下定决心时，却已错失了营救游凤青的良机。

好在现在也不算晚。

宣华公主又抬头看了老妇一眼，手却下意识地捏紧了，在本十分阴凉的树荫下，少女额头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来，内心，却第一次坚定无比：

纵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救他！

至于心中隐约的躁动和不安，她只假作未觉地强行压下，目光下移，落在司马衷身上时，却第一次变得无比淡然了。

她已放弃了发出响动的想法，只闭了闭眼睛，又深吸一口气，将紧张的情绪按下，静待他的离去。

司马衷却并未离开。

他见得满地尸首，不过一愣，便已派了人去暗室查探。

片刻便有人出来回话，因离得远，宣华公主并不能听见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见得司马衷似下了什么令，几个暗卫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了。

司马衷吩咐好一切，刚好离开，却不知怎的又在树下停驻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