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献容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一直紧抿的嘴角竟悄悄地向上略勾了一勾,便露出一个十分愉快的表情来。
但,想象中女人倒地的声音却始终没有传来。
在献容即将到底的那一瞬间,却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十分迅速地伸了出来,将献容稳稳地托住了,直到将献容重新扶着站稳时,少女带着薄怒的面容才露了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朝着献容小腹处一望:“她,她腹中还有我父亲的骨血,你纵不待见她,也要为我小弟弟妹妹着想一番才是。”
游凤青却丝毫不在意,弯腰将被献容丢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又轻轻将上头的灰尘拍了,这才淡淡瞥了她一眼:“你既来了,倒是恰好。宣华,你帮我扶她上车里去。”
他一说完,也不再看宣华的脸色,便自顾地朝前走去了。
身后那道愤怒的目光却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如突然长出来的一颗芒刺,始终在背上耀武扬威着,随他的动作而深陷入肌理——
痛苦又清醒。
宣华到底害怕节外生枝,便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小心翼翼地将献容搀着朝外走去。
外头,早立了一辆十分朴素的驴车。
那是一辆十分不起眼的车子,但好在上头搭了一个简易的草棚,又精心地过了,虽然味道叫人不喜,但却十分隐蔽。
从外头来看,不过是一个扎的十分严实在的粮草垛罢了。
游凤青走在前头,低声同戴着斗笠的车夫说了些什么,那车夫却始终只是点头,不肯说话,又戴着面巾,宣华公主只能瞧见对方一双十分锐利的眼。
不过片刻,游凤青便转过身来,当着旁人,他从来是十分疏离的,纵然见着小小的姑子十分艰难地搀着献容,也并没有想要上前帮忙的打算,只以眼神示意宣华将献容放上去。
小小的包袱被重新放在人事不省的献容身侧,宣华正想要也跟着跳上去,手却被另一只温暖大掌按住。
“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是游凤青开口了。
他声音仍如往日般平静,甚至更加柔和,但不知为何,宣华却始终觉得他看似平静的声音后头却始终隐藏着某种即将喷薄的怒气。
叫她,不敢逼视……
她撤了手,重新站到游凤青身边,声音也跟着压低了:“无论如何,你总得让我瞧着她顺利出城才是。”
游凤青便转头看了她一眼。
小小的少女有着与她父亲如出一辙的眼,天真懵懂,如最明澈的小溪般,将所有心事都显在面上,叫人一览无遗。
出门前,他本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能够拒绝她这样冒险的想法,可当他对上那双担忧的眼时,原本准备好的所有借口却突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罢了。
“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那是自他嘴边逸出的一声极无奈的叹息,抑或是从心底冒出来的,能听到的,也不过只得他一个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