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洛阳离去时,她走的那样义无反顾,置司马衷于不顾,将他弄的遍体鳞伤,如今她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重新回到洛阳,回到他身边吗?
不,不能回去。
她不敢回去面对司马衷失望的脸,连远远地,偷偷地跑回去见他一面,她都是不敢的——甚至,单单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回到洛阳之后与她共处在一座城池,呼吸着一样的气息,便已是一种莫大的罪恶了。
离去时那般决绝,她又怎么能将过往遗忘,又怎么敢指望他还能心无芥蒂地重新接纳她?
她,早已没有脸面回洛阳去了!
献容几乎是有些狼狈地躲避着陈念的目光,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我,我不去洛阳,我要去蜀地!”
听闻蜀地多山水,又有蜀道难于上青天一说,民风据说也十分开放,早在洛阳时,献容便已对蜀地十分向往了。
与其狼狈地回到洛阳,到不如去山路难行的蜀地躲藏起来,将腹中孩儿产下,守着她与年轻时的回忆度过一辈子……
献容便下意识地摸了摸微微凸起的小腹,那处温热的地方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温柔,便似回应地轻轻一跳。
这孩子,似乎十分懂事,自献容有它在身上后,既躲避了许多麻烦不说,也从未折腾得他恶心呕吐,甚至,就连在昨日那样的险境中,它也丝毫没有折腾的迹象。
这孩子,一定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啊……
想到这里,献容便又忍不住叹了一声。
原本,若她没有这么折腾,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晋宫中,这孩子应该平平安安地在晋宫降生,或是司马衷与她的大子,或是一个小小的公主,无论是他,还是她,都该是锦衣玉食地在宫中被娇养着长大,不必再尝献容曾经尝过的酸苦,只会平安顺遂地过完一生。
那才该是这孩子的命运……
而不是如今这般被她揣着身上,因她的意思冲动而饱受颠沛流离之苦,过着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还要担心被别有用心之人捉去,成为他们手中的棋……
思及此处,献容顿时觉得心中一痛。
她这一生本已过得十分艰难,可稚子无辜,她不该让自己曾经承受过的苦楚再叫自己的孩儿吃一遍,莫说当着那样做,便单单只是一想,献容便觉得心痛难忍。
不过一瞬的工夫,献容便已改了初衷,她捏了捏陈年的手,抬起头来,直视着那张巴掌大的莹莹小脸:“阿念,你救了我,我本当倾力相报才是。可我如今沦落至此,实在身无长物,纵然有心,也并无他法……”
献容将手腕上一只绿莹莹的镯子褪下来塞到陈念手中,在陈念开口前便阻止了她,又道:“这东西,是我父亲送与我的,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贴身之物。阿念,你别急着拒绝。”
献容看出陈念想要拒绝,连忙继续道:“此物我不是送你的,只是暂且放在你身边……若你日后有什么难处,便来洛阳兴晋侯府寻我,届时我定倾力相报?”
陈念的目光落在那只绿莹莹的镯子上。
是最上等的冰种翡翠,被献容按在她手心里,沁沁凉凉的,却并不刺骨,反而让人觉得通体舒畅,那镯子的种水也好,她摊在手中,整只手都被衬得绿莹莹的,如一块最上等的美玉一般。
这只手镯,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