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伦与孙秀合谋诛杀贾氏时,用的罪名便是贾氏惑乱君上,其心可诛。其后,贾氏一族全数覆灭,如今洛阳公贵中,已再无贾氏族人半点踪影。
如今距贾氏离世不过三年,同样的罪名便要落在羊氏一族头上,落到父亲头上去?
她是素来知道父亲的。他那人,从来只有写文人的酸腐,又与其他一心只为本族的士族不同,在他心中,皇权重于天,说他其心可诛,这分明,分明是欲加之罪,是司马伦那厮强加在父亲头上的罪名,目的不过是为了攻讦羊氏罢了!
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定然,定然是什么地方,叫司马伦钻了空子……
她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不会,我父亲不是那种人,他心里,心里素来只装着家国大义,从来没有半点私心,纵然有私,也只是,只是为了我……”
不过片刻,她眼圈便红了。
父亲一生素来爱惜羽毛,从来不肯行差踏错半步,这样的心无旁骛一心为君的人,如今被强加上这样的罪名,还不知心中会如何难过……
献容越想,便越觉得心中慌乱,声音也带着寻常没有的颤抖:“陛下,陛下他准了司马伦所请吗?!”
陈三郎沉默地看着她。
这时,他往日里目光中的冰冷和漠不关心突地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淡淡的,似乎蕴含了无尽的温柔和疼惜,某一瞬间,献容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陈氏三郎,素来一张冷面,对她从不肯假以颜色,又怎会露出此番模样?
定是她看错了。
那定然,定然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可陈三郎却未收回他的目光,只十分悲悯地,甚至像是带了某种怜惜地看她——如他看陈念时的目光,几乎一模一样。
献容被这样的目光望着,他越是看她,她心中便越是没有底气,她慌慌张张的,几乎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心中原本不过是疑惑,但在这样的目光逼视下,献容只觉得那疑惑渐渐地成为了肯定。
莫非,阿衷他信了赵王所请?
她单单只是一想,便觉得心痛难忍。尤其是当她想起贾氏的下场时,那种恐慌便更甚了。
贾氏是元后,是他做太子时便娶回来的太子妃,两人少时相识,情谊深厚,他却放任赵王将贾氏一族尽数诛杀,她是继后,是他后来娶的填房,又从不肯以好脸色待他,甚至在心中还抱着不该有的想法……
献容苦笑一声。
如今,如今也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