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献容心中本是有些不高兴的。
陈念那些无端的诋毁,她虽不肯放在心上,但到底是有几分不悦的,可如今见了床榻上那奄奄一息的少女时,她心中隐约的不悦却悄悄去了大半,剩下的,却只有对陈念的心疼。
“阿念,”献容颤抖着声音焕她,将陈念骨瘦如柴的手牢牢握在掌中,“你,你怎么了……”
话一出口,献容又隐约觉得后悔。
她不该这般贸然开口的——她这样,仿佛是抓了一捧盐,正在往遍体鳞伤的陈念身上撒着。
陈念听得那声关怀,魂游天外的思绪才终于回到身上,她慢慢的,缓缓地转过头来,见着献容,眼睛顿时一酸。
“惠娘姐姐。”她坐起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献容牢牢地箍在怀里,声音悲痛到了极点:“惠娘姐姐,我,我好伤心啊……”
她一抱着献容,顿时便嚎啕大哭起来——陈念也不知为何,对献容始终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和信任,这种信任和亲近,甚至超过了对陈三郎的感情。她一看到献容,便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所受到的委屈,当下便已泣不成声了。
献容素来不肯与人亲近,骤然被陈念抱住,只觉得心中一跳,本能便要将陈念推开,但她的手不过刚刚触到陈念瘦骨嶙峋的背时,原本推拒的手却忽然顿了一下。她手一转,已不受控制地轻轻拍着陈念的背。
这种安慰人的事,纵然献容活了十数年,也不过是生平头一遭,做起来便十分生疏,只好努力地回想着往日难过时司马衷安慰他的模样,现实与记忆重叠,她放柔了呼吸,频率逐渐与记忆中一致。
心头却十分不是滋味。
就好像,陈念的难过正随着她的安抚传递到了她身上,将她也感染得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还有什么正在逐渐远离,献容不知那是什么,只觉十分不好受。
陈念声音沉痛,却又不肯多说些什么,只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她:“惠娘姐姐,惠娘姐姐……”
往日软糯的女音比寻常多了三分沙哑,听起来无端叫人心疼,献容勉强压下心中的情绪,只沉痛道:“我在。”
陈念唤她一声,她便应一声,仿佛这样,就能将陈念的难过略微减轻一些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念才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手忙脚乱地止住了哭声,再看献容,便多了几分羞涩和尴尬:“惠娘姐姐,我,我不好……”
她有些担忧地将献容肚子望着,“我好像,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我只是,只是……”
她有心想要解释,但不知为何,见得献容面上的包容,又觉得对方好像懂得了自己的意思,又羞涩一笑,关怀地问献容:“惠娘姐姐,我不在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陈念目光落在献容隆起的肚子上。
那处,正孕育着一个全新的,小小的生命。
当陈念望着时,便觉得自己心中的戾气似乎消失了一些,又或者,此刻她并不知晓献容的真实身份,只当献容不过是羊氏旁支的一个女儿,并未多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