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罗将军府,老太君罗齐氏的寝房之内,由丫环春香伺候着,罗老太太缓身上榻。
“咦?这是什么物件,怎么……?”坐在榻上,身子触及榻上所铺的一片柔软,老太太极是惊奇地又缓站起身来,伸手抚摸了下榻上极是柔软舒适的床被,诧声向春香问询。
非罗非锦非狐裘,触之软,抚之柔,浸以温润之气,实是罗齐氏先前所未见,这两块丝布之间,所包裹着的物什,到底是为何物?
“回老夫人话,”见他们家夫人问起,春香弯身微福,轻声回道:“是罗管家亲自送来的一双‘棉被’,说是是由西院的柳老爷他们赠于夫人就寝的。”
“哦?是柳老弟他们啊?”轻点了点头,老太太又缓身在榻上坐下,感触着榻上棉被所带来的丝丝暖意,轻声叹说道:“知道老身身弱体寒,入夜难寐,还特为老身寻来这般新奇之物,柳老弟他们老两口倒是有心了。”
“不过,”话锋一转,老太太又接声说道:“似这般珍奇之物,远非一般财、物所能换得,这大冷的天气,他们老两口儿铺盖着的都是寻常的衾被,老身又怎好厚颜独享这保暖的珍物?稍后还是收整一下,让阿祥给柳老弟他送回吧。”
“夫人放心,”就知道他们家老夫人会有这般的心思,春香接过外间下人递来的洗脚温水,俯身轻放在罗齐氏的腿下,笑声言道:“罗管家早就已经询问清楚,这种棉被虽然新奇,但却并不是什么太过珍贵之物,今日干姑爷府上的管事,一次就送来两双呢。柳老爷还有柳老夫人他们留了一双,剩下的这一双就着人给送到这里来了。”
“哦?”低头看了春香这丫头一眼,罗齐氏满脸的不信:“你这丫头可莫要蒙我,像是这种软适的衾被,比之狐裘都要暖上数分,怎么可能会是寻常之物?不会是你与阿祥他们合起伙来,哄骗于我吧?”
罗将军府虽然人丁不旺,但是家势与地位却也算得上是显赫,每年宫里面由皇上皇后赐下来的封赏都不在少数,再加上罗氏齐又是出身于名门望族,几十年的耳濡目染之间,眼力与见识都自是不俗,什么东西,是好是坏,打眼一扫几是就能看个分明。
尤其是像是首饰,衣物还有茶杯茶碗这种平日里最常见的用具,心里更是跟明镜一般。像是今日榻上所铺盖的这种衾被,无论是质地,是手感,还是它起热保暖的实际功效,全都是她凭生所未见,若是说讲这种物件不珍贵,老太太不信。
“老夫人说笑了,便是给春香天大的胆子,春香也不敢欺瞒哄骗夫人啊。”见他们家夫人不信,春香多少有些着急,慌着声地开声向他们家老夫人禀道:“方才春香去为夫人叫水的时候,听得在西院侍候的下人言语,这种被柳府称为‘棉被’的衾物,全都是由‘白叠子’织套而成。‘白叠子’咱们府里以前也曾种过,传自西域高昌,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物什,以前一文钱都能买上数十斤呢。”
“白叠子?”罗齐氏闻言,心神微动,以前觉着新奇,确是着人在府里种了几株那种会开着白絮的花草,没有想到,那种小东西,竟还能有这般大的用处。
“这么好的物什,以前怎么就从没有想过?”再次伸手抚摸着榻上的棉被,罗齐氏又一次地轻声感叹。
“谁说不是呢,”见老夫人不再追问,春香轻松了口气,继续蹲下身形,伸手为老夫人脱去脚上的鞋袜,稍探了下水温之后,便开始细心地为老太太搓洗起脚来:“要说还是干姑爷最是精明,早在月前就开始着人去高昌收取白叠子了,听说现下在三原,整个古田柳府,都变成了一片白色,那白叠子堆得,一眼都望不到边界。”
“哦?呵呵,我就说嘛,这件事情,除了一条那小子,别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出来。”听丫头这般一说,罗齐氏的面上倒是多出了一份释然,好像什么奇事怪事一经她宝贝女婿的手,就都变得再正常不过了一般。
“既然他们这般有心,老身就是再多帮他们一把,又有何妨?”双脚泡进热水,老太太舒服地轻眯起了眼睛,双手抚着榻上柔软的棉被,轻声向春香说道:“春香,一会把这床棉被收了吧,去跟阿祥支会一声,让他连夜把这双被和给送进宫里,赠给长孙皇后娘娘。”
“爷爷,马上就到三原地界儿了,咱们是先去三原府衙见过柳二条,还是直接赶往古田柳府就地查探柳先生府上的耕作?”眼见着三原愈近,马车上身着一玄素长裙的苏晨曦抱着苏炳仁的胳膊娇声相询。
“柳家的老二,现在贵为县丞,近又在为新的耕作之法彼于奔走,咱们此去就不必再去讨扰了。”稳坐在车窗近旁,任由孙女儿摇身轻晃,苏炳仁笑声回道:“稍后,咱们直奔三原古田,柳小子的府里。”
“嗯,如此也好,早就听说柳先生开了一方茶园,那‘三原茶’多就是产于此处,曦儿正想进去看看呢。”随声应了一句,苏晨曦怔怔地望着窗外近在眼前的三原县城出神,可惜柳先生现在不在,不然,再如前年那般,随在先生的跟前修习书艺,增长些见闻,却也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