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儿,快来见过这位高僧,不想在这澳门化外之地,还能有如此风雅之士,你以后可要多多请益。”陈韶音没让陈良上前见礼,就拉着他的手,让他去拜见陆若汉。
“不敢不敢,陈公子学究天人,我望尘莫及,何谈请益,到是我受教良多。”赶忙上前阻止的陆若汉说到受教一词时,眼睛突然对陈良射出一道狡黠的目光。陈良心中顿悟,他是来和自己谈昨日之事的。
陈韶音看向自己侄子的眼神也是一变,原本只以为是因在澳门经商而知洋的乡下小子,怎被一个谈吐不凡的西洋番僧如此夸奖,难道是因为学了祖宗遗书中的学问?于是更加肯定自己此次屈尊前来,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舵主,啊不,东主。那边又有英吉利人问这茶叶能否做大宗生意。”茶楼的一个伙计看着生意上门,强行打断了正在寒暄的三人。
陈良横了他一眼,顶着陈韶音越来越狐疑的目光,没奈何的回道:“跟他说没有了,今年所有的茶叶都已经被预订了。”伙计久在茶楼,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到自己东主面色不善,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
“原来你说的茶肆主人竟是小侄,哈哈,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子侄辈中竟有这般能人。”陈韶音冲着陆若汉哈哈一笑,转过头来看向陈良,很随意的问道:“楼下那兰桂坊,也是你开的?”
“是。”陈良咬牙答道,看来这位叔父已经见识过兰桂坊的酒池肉林了,不过陈韶音却没容陈良解释,只说了一句“好,好。”就又和面前番僧聊起了茶道。陆若汉何等精明,知道今日不是谈话时候,应付几句后,便推脱有事离开了。
“家中屋舍狭小,请叔父稍待,我去为叔父安排居所。”陈良赶忙献殷勤。老者却言不必,在这化外之地,只想在家中安歇。叔侄并老仆一起离开了茶室,刚下楼口,四名卫兵迅速上前向三人见礼,陈韶音坦然受之,又问陈良:“看来这附近着红马甲之辈,俱是你门下之人?”
陈良连忙解释道:“小侄获县尊抬爱,领香山民壮事,此辈皆为黄梁都乡人。”
陈韶音微微颔首,淡淡的说了句:“好,好。”
一行众人便向西行进,自南湾街巷到兰桂坊一路,不断有男女推车担货往来,见到陈良无不问好。中间更是路遇两只巡逻队,站在道旁,行礼目送。陈良偷看陈韶音脸色,却见老者兴趣盎然,东瞧西望,还对诸如公厕、垃圾箱、公共饮水缸等新鲜事物颇为好奇,陈良只得一一应答。
“乡民皆有礼于你,此地为汝所治?”陈韶音看着几个小孩子学着洪门士兵向陈良立正时,又再次相问,这次还没等陈良出声,又是一句:“好,好。”
待到路过四梁八柱的洪门会馆时,正有一批准备去湾仔换防的洪门士兵在门前沙滩操练阵法,陈韶音也是看得饶有兴致。
见了陈良家低矮屋舍,老者面上也无异色。倒是自家三婶等人却不知踪迹,使得陈良只得自己将叔父请到房中。亏得三叔将北侧一户民房买下,将原来居所扩大了一倍,也让陈良有了自己独立的房间。陈韶音也不用陈良招呼,径直在桌边坐下,便示意老仆出门静候。
待到大门合闭,再看陈韶音,此时却是面如冰霜,微捋长髯,老者慢悠悠地说道:
“陈舵主外有洋财,内有强兵,广结番人,沟通县衙,生活用度却如此清苦。可是有问鼎之志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