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邹巡缉因在湾仔剿匪立下大功,转年就要去潮州巡检司上任。所以后日我等在良字都设宴送行,他这功劳多半来自于汝,便一同来送送吧。”
常师爷的来意当然是为了借钱,但是他张口说的第一件事,竟是先邀请陈良参加香山邹巡稽的升官宴。
说来也巧,陈良在清理风门坳大寨的时候,干脆把陈恭弄的那付人头对联送给邹正报功,邹正当即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种贪墨下属功劳的行为。他可不想升什么官,这香山巡稽主管稽查磨刀门到澳门的走私,每年所得银两不下千余,而且还有陈良许给他的湾仔滩份子。这湾仔滩眼见就要竣工,自己怎能在此时离开。
但是当常师爷向县衙吏员们暗示县里缺乏公关经费,急需各位同事慷慨解囊的时候,却发现了邹正这个“大廉吏”。在邹正嘴里,身处缉私第一线的自己,不但奉公守法,两袖清风,甚至连累的自己一家跟着喝风,一个月都吃不上几顿饱饭。所以对于县里的这次集资,那绝对是爱莫能助啊。
于是深受感动的香山县令就亲自写信为这位模范干部请功,二十几颗货真价实的海匪头颅,这可是广东这些年少有的功劳。于是又清廉,又立下大功的邹正就被调到了潮州巡检司,这样的干才当然要去对付刚刚在九月份上岸劫掠的红毛夷人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陈良如何听不出这是对方在暗示自己借钱的回报,换句话说这银子绝对是有去无回的。只是这五千两纹银买一个县中吏员价格却是太高了,陈良略一沉吟,便略带歉意地说道:
“邹巡缉多于我多有帮助,自当前去送行。可在下听叔父告知县尊有需,本该一力支持,但店中银钱皆换作了米粮。所以在下急欲到府城卖了粮食,好解县尊燃眉之急,恐怕要辜负邹公了。”
常先生听过之后,也是一愣,半晌方才说道:“若是陈东主信任,我有一老友熟识广府米行,或可帮忙一二。”
正当陈良和常师爷相谈甚欢之际,陈韶音却是屏气凝神的看着一篇文章,正是陈良昨夜挑灯完成的太监布置的作业。
“澳门弗朗机人平日惫懒,久疏战阵,不可仓促使之出战,战则必败。但彼辈早慕圣上仁德,愿为之民,为我华夏守南海藩篱。当可晓以恩义,使之为王前驱。
彭湖为漳、泉之门户,而北港(台湾)即彭湖之唇齿,失北港,则唇亡而齿寒,不特彭湖可虑,漳、泉亦可忧也。
至于驱佛郎机人,让香山澳与荷兰居住之策,至为荒谬。弗朗机日弱,而荷兰者日强,其后必为引狼入室、养虎贻患,恐复当年梁朝胡景之祸。”
不过百十来字的文章,陈韶音却是看了又看,还不住拿起手边的邸报小抄相互对照,仿佛要从那密密麻麻的方块字中揪出一张细密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