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啊,这些士绅就像海里游荡的鲨鱼,每一只都凶恶无比。看见成群小鱼,还经常一起捕猎,可是若有其中一只受了伤,血腥味就能让其他鲨鱼把它撕得粉碎。这通倭案可是个能致命的伤口,我想以严家在香山行事的霸道,剩下的事自有人帮我们做了。”陈良言罢,看见蜈蚣船已经追着渔船出了珠江口,便下了堤坝去看望受伤将士了,徒留下面上仍有疑惑的父亲。
是日傍晚,在蜈蚣船底陈良终于见到了严懋纶,这个曾经逼得自己将家宅一把火焚尽,把祖先传下来良田捐给县衙,却从未谋面的敌人,现在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瘫坐在那里。
“你就是陈家大郎,我看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囚禁五品同知之子该当何罪?”严懋纶这句话说得哆哆嗦嗦的,除了眉眼间还有些傲气外,全无半点威慑。
“五品同知?呵呵,再过些时日恐怕就要五马分尸了吧,今日在这江面之上,我想一定有不少人看见严公子带着倭寇大杀四方啊!”
“胡说,你一无案卷,二无人证物证,只凭些刁民流言,怎能定我家罪名!”严懋纶听得通倭两个字竟是直接站了起来,身子抖如筛糠,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你那老仆此时已经带着倭人去了小榄的庄子,我想那一院的仆役肯定会有愿意录口供之辈。”看着被自己言语惊得瞳孔放大的严公子,陈良还好心地将他扶坐在地后,才继续说道。
“至于他交代的三个走私仓库,我也分别遣人报于县衙卫所,我猜无论是千户还是县尊都肯定喜欢去抄没的。既然要抄没,一定是要有案卷的。忘了告诉你了,我还叫你那管家把几张倭文信纸,放在了你的账簿之中。为了那几封信我可花了一番心思,还特意去查了些万历年间的大案啊。也不知道这能不能算证据。”
明代的法律审理行事已经十分缜密,可唯独这通倭案,依照大明律令旦有通倭情事,便可立地处决。如今陈良有编排上这许多人证、物证,外加上拿着严懋纶三座价值不菲的仓库当做诱饵,就算是没有证据,那两位大人也少不了会屈打成招。更兼如果严家倒下,其留在香山县内的千亩沙田,更成了广府士绅们的口中之食。一个小小的五品同知在这样强大的利益同盟面前,到底能算什么。
严懋纶彻底被陈良一番言语击垮,以手作足,爬过来抱着陈良的大腿哀求道:“放过我吧,放过我们严家吧,你要多少银子,要多少良田,我们严家倾家荡产也能给你!”
“严家,我是不会放过的,就算是我得了那些银子和良田,恐怕我也没命享用。但是你,我是一定会放过的。”陈良说道此处,连严懋纶都不置信地看着他,虽然刚才曲意哀求,但是严懋纶的智商还没低到以为生死之争后,对方能留下自己性命。
他这种沉浸在低级趣味之中的纨绔子弟,怎能理解到我陈大舵主的宽广胸怀,只见陈良慈眉善目的端起严懋纶的脸,如同家长对着自己寄予厚望的子女。
“你是孝子,还是个倭寇,当倭寇的孝子如果看到父亲被抓,一定会怒发冲冠,跑到香山县来烧杀抢掠的吧!你可要好好活下去,等着为父亲报仇的那一天哦!”
说完这句话,陈良就要转身离开,临走还嘱咐陈俭给严懋纶弄碗热姜汤喝。可惜严三公子却是恩将仇报之人,不但没为陈大舵主无微不至的关怀所感动,还兀自在船舱之中口吐莲花:“陈良,尔非人哉,尔欲让我严家灭族乎!”
西江入海口处,海浪涛涛,无论他的声音如何凄厉,都会淹没在历史的大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