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上的试百户张田本已脱了衣衫,准备领着熟悉水性的军户去将严懋纶救出,毕竟在自己面前失陷一个五品同知的儿子,也不好开罪。可是方才那个眼尖军户,又发现了异样。
“百户且慢,严家公子好像被倭寇救起来了!”
张田脑袋一蒙,广东好些年没听见倭寇这个词了,另外什么时候倭寇开始救死扶伤了?
“百户,严公子领着倭寇冲散了一处村民!”
“百户,严公子带着倭寇把拦着他的两艘渔船都砍翻了。”
“百户,严公子被倭寇扛在肩膀上欢呼呢!”
看着正在大杀特杀的严公子,张田的脸色越来越沉。乡民械斗他懒得管,毁堤淹田他管不着,这私通倭寇自己可不能不管了。不说自己职责所在,要是报功抄家时没了卫军,陈千户还不把自己绑在马桩上抽死。
张百户赶紧重新披挂起自己的鸳鸯战袄,跨上瘦马,抽出腰刀对着军户们大叫起来:“尔等兵户,速速随我追踪倭寇行迹,若能拿下一二严贼,千户定重重有赏!”脚下轻磕马腹,就在岸上领着自己队伍追着船狂奔起来。
前方严懋纶的小船速度并不快,仿佛耀武扬威一般,那舟头倭人还在冲着身边小舟大喊。
“严桑勇武,严桑厉害,严桑斯国一!”
被冰冷河水泡得牙齿打颤的严懋纶,此时正被身下倭人像旗帜一般摇摆。不管心中如何叫苦,不管畏缩在船板上的忠仆管家如何哭泣,旁边一大群不明真相的流民喇唬,还以为严公子正带着他们逃离江中的大蜈蚣呢。不过这方向怎么是冲着外海而去呢?难道严家还联系了盘踞在金湾的海贼?
事实验证了他们的猜测,果然在灯笼沙南面豁然开朗的海面上,一行硬帆船队正在那里等候,队形甚为严整。这般场景,直气得岸上的张百户张口骂娘,回身狠抓了些沙田流民喇唬当做通倭共犯带回卫所应差。如果他能再呆一会,说不定就能看见一出“倭寇”内讧的好戏了……
黄梁都沙堤上陈韶音放下了千里镜,身边的乡民或是忙着修护土堤,或是把飘在水中青皮游手拖回岸上捆绑,每个人都把下巴扬得高高,仿佛自己成了获胜的士兵。
“你如何料到严懋纶今日会来毁堤淹田,还利用他喊来相助的卫所兵丁为你做了旁证。”陈韶音毕竟待在澳门良久,看到突然出现的倭人,便猜到了是陈良的谋划。
“倭人确实是我布置的,但是却真未料到那严懋纶能傻到来黄梁都直接寻我麻烦。”陈良说到此事也是摇头不止,“原本还打算让倭人藏于流民之中,待陈俭会同卫所扫荡江匪之时暴起发难,以此坐实严家通倭之罪,我甚至从会安倭人俘虏中找了代罪死士,如今看来倒是省了好多力气。”
看着叔侄两人面色如常的谈论着陷害“良家士绅”之事,陈父心中却依然惴惴不安,“良儿,那严家毕竟是当朝官宦,只凭这几个倭人就能将严家扳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