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来的这座墓,是典型的砖墓,甬道的两壁、天棚和地面上,都是同样的一种特殊的砖片。
这些砖本身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最简单的石砖罢了,但是梁哲这么转了一圈,从附近的墙上,磨下来了不少红色的东西。
“赤铁砂?”
他放到了盛先生的面前,问了一嘴。
“什么眼神啊你,这明明是铜粉。”
盛先生看着掌心的铜粉,瞪了盛先生一眼。
“这个斗被人动过?”
梁哲倒是不在意盛先生的变化,只是专心看着手里的铜粉。
“为什么?”
安倱的脑袋从中间露了出来,问了一嘴。
之前他们关于厌阵的内容,就已经是他的知识盲区了,到了现在,更是不知道墙上的铜粉能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砖斗这种东西,可不是寻常守夜人能碰上,或者碰上了,就真的敢下的。”
虽然梁哲还是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安倱,但是那边的盛先生倒是比较喜欢他现在的态度,极其认真地开口说道。
“战国到西汉的斗都喜欢用砖,但是这段时间,早就已经开始用青铜,而不是纯铜了。”
盛爻见几个人不往前走了,便停了下来,看着安倱茫然的样子,也说了一嘴。
“显你了,真是。”
盛先生抬手捏了捏盛爻的鼻子,转过头,轻轻敲了敲两边的墙。
“最早拿来用的金属,都是不太容易变质的那些,本来就成矿存在的。比如红铜和金银,但是铜很容易被氧化,变成青铜一类的金属,后来发现青铜相对更稳定一些,就改成青铜了。”
盛先生一脸沉重地看着手里的铜粉,开口说道。
“所以出现红铜的墓里,如果不是真的早到一定程度,或者是有特殊用途的话,就不会有别的情况了。”
盛先生的样子,梁哲实在是没眼看,赶紧一连串把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抬头瞟了一眼盛先生,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不是,怎么还有你一个呢?就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好想打人,怎么办,在线等。
盛先生抬手又给了梁哲一肘子,继续在墙上一块块转地敲着。
“略略略,你打不着。”
梁哲轻盈地向后跳了一步,躲开了盛先生的攻击。
盛爻看着那边两个小孩子一样的两个老头,突然笑了出来。
“行了行了,你们俩别争了,幼儿园吗?”
“是我要争吗?我也不想的啊。”
盛先生叉着腰,一鼓嘴,十分生气的样子。
“好了啊,不是你要争的,是他,可以不?”
盛爻下意识地被盛先生带跑了,用一个逗孩子的语气开口道。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谁能告诉我,年代远的斗里容易出事我知道,但是你们谁能告诉我,这个特殊用途是什么?”
安倱看着急转直下的画风,赶紧插了一嘴,把话题转了回来。
从前盛爻是给他讲过的,年代久远的斗里,虽然机关可能简单,但是会容易出现各种不可控的因素,所以一向危险。
但是……特殊用途呢?
“之前那个厌阵不就是为了复活阵主才设的吗?”
盛爻看着安倱满脸的疑惑,解释了一句。
安倱这才恍然大悟一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蠢了。
“这些特殊用途,都是这样吗?用……闯进来的人,当做祭品?”
他有些艰难地提问道,却实在是不知道里面具体的名词该怎么说。
盛先生回手给了他一肘子,一脸不屑地开了口。
“不是你怎么木得跟个棒槌似的呢?”
他看着安倱,指了指附近的环境。
“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个斗是吧?不管是谁的斗,他在住进来的时候,一般要么想安息,要么想复活,你随随便便就进来了,人家闹不闹心啊。”
安倱这下总算是明白了。
古墓里的各种机关也好,阵法也罢,其实都是为了保护墓主人所设置的。
对墓主人和设置机关的人而言,其实这里有多少财宝,重要程度自然是次于墓主人本身的。
经常被人闯入的墓容易诈尸,这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还有一些,觉得墓主人会在死去之后多长时间回到人间的,更是要准备好墓主人的复生。
安倱的刻板印象,来自于小时候被老主教扔进养尸地的经历。
大概也是同样的原因,之前盛爻在给他讲自己下斗的经历的时候,安倱才会如此地感兴趣。
那是对于相似的事物完全不同的经历和观点,在盛爻的视角当中,斗里虽然危险,但远不像安倱需要面对的那样恐怖。
——其实对所有守夜人来说,斗都是一个相同的存在。
他们管下斗叫“串门”,拿东西是“跟前人借的”。
稍微有些良心的守夜人,都会在出来之后,帮串过门的人家,烧上一些纸。
他们的确认为人死之后就尘土两归,与前世无关了,但拿了人家的东西,缓解了生计上的问题,若是不肯知恩图报,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而就算真的那人的魂早已经转世投胎去了,钱到了下面,也算是给他的一份保佑。
当然,更现实的一个原因是,据说烧过纸的守夜人,到了自己真要下去的时候,会稍微少受一点折磨。
盛家父女俩倒是恪守这个原则了,倒是不求第二个原因,只是给自己一个心安。
但即使是这样,盛先生还是在晚年的时候,走上了几乎所有守夜人的老路。
“行了行了,怎么啊,安大学者?你这下个斗回去是不是还要写个论文,研究一下超自然想象的成因及表现?”
安倱已经在那边发了一段时间的呆,盛先生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梁哲却先一步把他要说的,给说了出来。
盛爻倒是不介意,她已经习惯了安倱这个样子。
之前讲故事的时候也是这样,安倱经常就一个人开始发呆。
这个时候说话,如果是和之前的事情有联系的,安倱可能还能听见,但是要是和之前的东西毫无关系,安倱基本上就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啊?什么?”
安倱抬起头,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说,你赶紧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