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备军强闯裁决司,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一场叛『乱』。
说得严重一些,就是在造反。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罗森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更没有人知道,林千军为什么就任由他这么胡来。
一切都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但时至此刻,真正可以决定这场『乱』局最终结果的,双方的大人物都没现身。
金无别带来了林千军的意志。
但林千军却没有亲自现身。
这与之前两边人马于曹府对峙时候的情形并不相同。
更不会有人想到,此时的林千军既不在军营中,也不在自己的府邸内,而是安坐于香茗茶馆的一间雅房内。
屋内茶雾缥缈,遮住了窗边那亮眼的火光,亦模糊了林千军对面那人的面容。
香茗茶馆距离黄梨街很近,顺着三楼雅房的窗外朝下俯瞰,若目力极佳者,甚至能看清裁决司门口的那对石狮子。
远方传来的喧哗之声时隐时现,落在林千军的耳中,便如同一首美妙的乐曲。
自桌上那壶茶烧开之后,林千军便一个字也没有说过,因为他必须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对座的那人身上。
单以境界论之,两人相仿,那么若是生死相向,便在一念之间。
直到此时,关于府首大人的唱名悠悠传来,林千军才终于轻轻叹了一口气,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看来你有些失望。”
对座的那个男人率先开了口。
如果罗森在这里的话,一定能一眼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在守备军检阅礼上出现过的,裁决司掌院,傅海!
林千军轻轻一笑,放下了茶杯,开口道:“非也,事实上,我想要看的东西已经看到了。”
傅海摇摇头道:“我不太明白,你明明很看中那个小子,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林千军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道:“我从无别那里听说,他之前讲过一番话,说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傅海对此嗤之以鼻:“你真是个疯子。”
林千军淡然开口道:“我今夜可是什么也没做,只是诚邀掌院大人来喝了杯茶而已。”
闻言,傅海缓缓将身体向前倾了三寸,沉声道:“但你知道,那小子与我司有隙,势必会借助这次机会来大闹一番,可你以为他真的杀得了展林温?”
林千军认真地看着傅海,说道:“掌院大人所言极是,此事还是我欠考虑了。”
“你太心急了。”傅海冷笑一声:“他入营不足半月,修为尚不及一气上境,就算仗着人多,又能闹出什么来?”
林千军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些水,眉眼低垂。
“既然闹不出什么来,自然就不会死。”
傅海端起茶杯,轻轻摩挲了一下杯沿,摇头道:“那是因为唐儒今天到了,否则他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是么……”林千军轻轻一笑,没有解释。
看着林千军此番反应,傅海不禁手指微紧,冷声道:“莫非这也在林都统的算计之内?”
林千军依旧没有作答,只是暗暗偏过头,将目『色』投入了窗外那片茫茫夜『色』中。
于是傅海心中杀意悄动。
今夜这场闹剧,在傅海的推演中,应该是林千军想要利用罗森来打压裁决司的声望,如果能伤及展林温,则是最好的结果。
事成之后,林千军只需要将罗森推出来即可,他最多领上一个治下不严的轻责。
而这一切的根源,当然还是因为林青碧的死。
既能够借机报复裁决司,还不用染红自己的双手,当然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
但在这个局里面,却有一个人需要被牺牲掉。
自然就是罗森。
可正如之前傅海所言,林千军明明如此看重罗森,甚至还打算将压箱底儿的缺月式传给他,此番又为什么要任由罗森去送死?
林千军给出的理由是想要磨砺罗森。
傅海自然是不信的。
人都死了,再怎么磨砺又有何用?
没有人猜到林千军内心的真实想法,除了……
罗森。
所以今夜的他其实做了两手准备。
首先当然是假装与裁决司撕破脸,把事情闹大。
此举的危险系数当然很高,因为从根本上来说,罗森的修为还是低了些,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对敌手段,若是一不小心,便很可能被裁决司一众差役送去见阎王。
好在他有一张底牌在手。
自然就是展林温。
从来到裁决司的那一刻起,罗森其实就知道展林温藏身于内堂。
所以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裁决司众役。
罗森相信,若是自己真的遭到了生死危机,展林温一定会及时出手施以救援!
这是a计划。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罗森面对强权毫不低头,『逼』迫展林温与自己妥协,即便不能当场带走吕宣,也得当着一众守备军将士的面刷一波威望。
然而,金无别的到来,却让罗森的a计划宣告破产。
在当前的局面下,罗森如果怂了,便彻底葬送了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发令让守备军强攻。
可一旦罗森这么做了,想要避免死人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事后被林千军清算就不可避免。
于是罗森抛出了自己的第二张底牌。
这也是他的b计划。
唐儒。
今夜罗森率守备军众部对裁决司发动突袭,是非常隐秘的事情,唐儒即便收到了风声,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
所以此时唐儒既然能及时驾临裁决司,就只有一个可能。
有人通风报信。
这个人是谁?
当然不是吴乡,因为他一直跟在罗森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