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莫愁眼神定定地凝在长枪上,枪头再锐不可当,却还没有他眼神中透露出的杀气那么锐利。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她缓缓转身,直勾勾地盯着进来的洪渊。
她今日没有穿金戴银,穿的也是家常便服,少了重重华锦的修饰和金光灿灿的配饰衬托,她少了一些贵妇独有的高高在上感。
她负手立独立,身后是寒光凛凛的长枪,即便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是挺拔傲然的身姿,还是让人感觉到压迫性的威势。
洪渊眸光微动,问道:“夫人找我何事?”
孙莫愁冷笑,“看出你现在是太子的老师,当朝的太傅了!说话就是不一样了!”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是你心境不一样了吧?
“我不明白夫人什么意思!”
孙莫愁眼神移开,扬了扬下巴,更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场,“你是太傅又如何?我是四大家族的人,我身上还有诰命。身份地位不比你低!你也仔细想好了,别想着越过我去!”
夫人,您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吗?整天yy外人如何如何想谋害你,如何如何想贬低你。无论对方说什么,全都得曲解成自己认为的意思。
她施了一礼,面上还是恭敬的表情,“在下不敢!”
“你少拿那副虚伪的嘴脸来糊弄我,你这一套也就皇室那群傻子看不出来,被你蒙蔽了双眼,让你耍的团团转。我可不一样,你这些小心思,鬼把戏,我一眼就能看穿!别装了!”
孙莫愁一字字吐出,像是机关枪一样猛烈。
难道不是她被皇帝耍的团团转吗?她又有什么小心思,鬼把戏了?俗话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概就是指现在这种情况吧!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家虽败象初现,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要尊重一下的。
洪渊只得假笑迎合,虚与委蛇,“夫人这是受了什么小人挑唆?我们恐怕是有误会!”
“狗屁误会!你教唆皇帝把水运权给你,还用了计谋引得皇后都对你青睐有加。打量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洪渊两手一摊,有些无奈,“那你说我安的什么心?”
孙莫愁被她这一招耍赖皮似的打太极惹怒了,厉声揭发,“还装呢?不就是想伙同赵承翰那个野种,霸占我们赵家辛苦经营十几代积攒的家业?”
“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就不可能得逞!”
她说这话时,指尖指着自己的胸膛,手指因为激动微微颤抖,脸颊也因为愤怒微微发红。加上后面的长枪,她俨然如一个从地狱走来的母夜叉。
洪渊嘲讽地笑笑,事到如今,还没看透皇帝心思。抱着那时代累积的家底势力不放,殊不知他们最引以为傲,最小心保护的,就是皇室最忌惮,最厌恶,最想连根拔除的。
从这一点上说,坑货皇帝又拿她当挡箭牌了。圣旨一下,势必惹怒赵家嫡系,他是饶州天子,他们肯定不能把他怎么样,那就正好把气撒到她身上了!
想到此,洪渊已经在心里问候了皇上十八辈祖宗了。
咆哮的母狮子还在面前,还是得先解决眼前的。于是,她郑重其地指天立誓,“无论夫人相不相信,我洪渊对你赵家的家底和势力毫无兴趣。”
孙莫愁眼睛眯了眯,在她看来,洪渊所说的话,仍旧是骗他的鬼话,是她的小计谋。越想越气,直接反手抓起那根长枪。
枪柄微凉,磨砂的质感钝钝的,让她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船舱甲板。还是有那段快意恩仇,长枪走天涯的日子。
她铆足了劲儿,抡出长枪,长枪划破空气,发出“咻……”的声音。传入人的耳膜,瞬间觉得牙根酸软,心惊胆寒。
这一抡,还是那样精准。枪尖定住,直指洪渊咽喉。
洪渊眼睛都没眨一下,微笑看她。
如果这一枪真的见血,那么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一部分了。故意刺杀朝廷命官,在急盼着四大家族倒台的皇帝眼里,必是死罪。
亦或是赵家主母违背誓言,重新拿枪动武,也可以按上个不臣之心,又是死罪。
无论哪种死罪,都会令赵家元气大伤,再无翻身之可能。
而她,就可以转战对付其他家族了。
孙莫愁眼眶充血变红,狠辣之气扑面而来,她恶狠狠地问:“怎么不躲?良心发现了?”
洪渊嫣然一笑,“我没有良心!”
“你!”
一个字就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感觉,枪尖又往洪渊面前送了几寸。
洪渊伸出二指,捏住枪尖,往旁边移了移,悠闲道:“夫人想好了,我这一死不要紧。您出了这一枪,你会是什么下场?赵家会是什么下场?还有……”
“您的儿子赵承柯,会是什么下场?”
“想清楚这些,你就可以动手了!”
她说话淡淡的,眼神都没有与她的目光交汇,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望着远处。即便生死一瞬,仍旧淡然自若。
但是,再淡然的态度,还是让戎马半生的孙莫愁退缩了。
“当啷!”
长枪落地。
孙莫愁像是被抽空了身体一般,倒退了好几步,才一屁股坐到座位上,手扶着把手,才勉强支撑住身体,不至于直接倒地那么狼狈。
即便如此,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太过激动,头脑昏了,差点酿成大错。
洪渊看她这个样子,唇角一弯,鼓掌几声,“看来夫人还没被情绪彻底控制,夫人定力,在下佩服!”
孙莫愁斜眼看她,缓缓道:“为什么要提醒我?”
洪渊耸耸肩,“当然是为了证明我不想搞垮你们赵家,对你们的家产也没兴趣咯!”
“毕竟你只要不行凶,就还能安然坐镇,守着赵家主母的位置。你不是也说了,你在,我就别想用我那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我都这样了!总该相信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