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佩服焦二的反应能力,每一个动作都准确无比,沉稳而迅速。风筝慢慢地向那团光晕靠拢,而光晕闪了一下,发出耀眼的玄光,但转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估计是阳光照射角度发生了变化,又重新变得透明了。以致我们再无法捕捉它的踪迹。
焦二稳稳的控制着风筝,空中的风应该不大,风筝的两条长尾缓缓飘动,而身体则像静止了一般,我俩都目不转睛,生怕漏到细小的变化。五分钟就这样悄悄流逝,在我们看来似乎已等待了一个小时。
不久,毫无征兆的,风筝的两条飘尾忽然水平摆动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像是遇到了很强的气流。转瞬之间,风筝隐没入透明的空间,消失不见了。那速度快得惊人。在我们发愣的时候,焦二手里的风筝线猛然绷紧,剧烈的上下抖动。他正沉浸在风筝隐没的困惑中,手里没个准备,线轮脱手,掉在地上,飞快地向前滑行着。十几米后,线轮直到被一棵小树挂住,才停下来,但线绳上的剧烈摆动,晃得小树枝叶乱颤。
这时,嘣的一声清响,小树停止了颤动,风筝线软软的垂了下来,像瞬间被抽光了生命。而天空之上,平静无波,与平常没有任何的不同。大约半分钟,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空中,向下坠落,不久开始慢慢展开,下坠的速度也越来越慢,终于飘飘荡荡地隐入了山脚的黑暗,我们都知道那便是风筝的残骸。
从百望山回来后的第三天中午,我坐在琉璃厂郭二爷的店里,看他认真的给风筝上色,虽已是六十多岁的年纪,但用笔稳健有力,丝毫不拖泥带水。“郭二爷,您就告诉我吧,到底哪种风筝最能负重?”我终于忍不住,还是凑上去问他。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这风筝讲究一个骨细如丝,翼薄如蝉,你非得在上面挂个东西,能飞的起来吗?况且高空风大,你挂上东西,风一吹,重心不稳,风筝就栽了。”郭二爷说话时眼都不抬,我知道他在为我昨天弄丢他的风筝置气,郭二爷爱筝如命,特别是自己亲手做的,碰都不让人碰,何况我连个全尸都没找回来。
“二子儿,你要是告诉我你拿着风筝去干嘛,也许我还有办法。”郭二爷停下手里的活计,直勾勾的盯着我。来这之前,我是仔细琢磨了一下,本不想把百望山的事儿告诉他,怕就怕他心疼风筝,不给我。现在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只好如实说吧。
我给郭二爷倒上茶,恭恭敬敬的献上,礼数可不能缺了,又搬个小凳坐他旁边,一五一十把我和焦二在百望山上的所见,告诉了郭二爷。郭二爷听到我们碰上云中镜,仔细地问了一下当时风筝飞行的姿势和风向、风力,又陷入了沉思。半晌儿才缓缓开口,“二子儿,如果像你说的,焦二的鸽子是被云中镜吞的,那这一定不是什么镜子,你们用蚯蚓鸽粪做饵,用风筝引他出来,风筝它吞了,又给吐了出来,这说明云中镜是个活物,但什么活物能漂浮在空中?”
我点上一根烟,给郭二爷也让了一根,慢慢的告诉郭二爷我昨天夜里的发现。
从百望山回来后,对云中镜我有同郭二爷一样的困惑,但族谱中在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我想起神农架里碰上的混沌兽,忽然意识到这云中镜其实与它有很多近似的地方。第二天我就扎进了首都图书馆,终于有了个模糊的方向。蚩尤四恶兽中,除了混沌,还有一个梼杌。对梼杌的描述自古以来就混乱不堪,有说是人首熊身的,有说是虎身犬毛的,还有说是烂木头,是鳄鱼精的,各种说法没有任何的近似之处,这只能说明,要么梼杌有幻化形体的能力,要么根本没人见过它到底长什么样。
再仔细翻看,虎身犬毛是东方朔《西荒经》的说法,熊是薛安勤《国语》的批注,木头,鳄鱼则来自《说文解字》,这些出处都是汉董仲舒将蚩尤定义为邪蛮之后的正统说法,是大肆篡改先秦著作的结果。这完全是混沌的翻版。那么汉代之前,对梼杌又是如何认识的呢?
《山海经》和《竹书纪年》的说法非常简单“梼杌,鲧之魄也”,意思是鲧死后的怨气所化。这怨气自然是无形的,后世反而意会出了他们所认为的恶兽形态。
在我看来,上古神话有它虚无缥缈的地方,但也有很多是人们真实所见,只是当时不能解释,便用了一种鬼神的说法。梼杌如何能浮在空中?大家无法解释,再加上它吞噬鸟类,看似忙情凶狠,又没有固定的形态,便认为是鲧之魄了。但无论叫什么名字,但这浮空之物一定是存在的。
郭二爷听完我的洪篇大论,低下头,又开始慢慢给风筝着色,“二子,你是说云中镜就是梼杌了?那你又准备怎么做?是想证明它的存在吗?”
我把烟在烟缸里掐灭,问郭二爷,“二爷,民国六年京城的采花大盗案您听说过吗?”郭二爷点点头,“就发生在咱宣武和西城的几条胡同,听老辈人讲过,好像是有个采花贼一个月入户糟蹋了十多个良家妇女,但手段奇妙,没有任何线索。后来是机缘巧合,在西四牌楼那被警察认了出来,乱枪击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