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南听韩德让说到耶律斜轸,心中颇有疑虑,沉吟道:“耶律斜轸向来看不惯皇后干政,他会不会因此转而支持耶律敌烈呢?他身为皇族宗亲,到底还是与耶律李胡、耶律敌烈等人更亲近些。”
韩德让摇头道:“耶律敌烈虽是太宗皇帝的嫡系子孙,但性情暴戾、刚愎自用,若是扶持他登上帝位,只怕会毁了大辽。太子虽然年幼,但沉稳有谋,日后定能成为一代明君。耶律斜轸不是目光短浅之人,应该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站在皇后和太子这一边。”他顿了一顿,缓缓说道,“其实耶律斜轸真正顾忌的人,是我这个南府宰相韩德让,眼下我对他已无威胁,反倒可以令他更加坚定立场!”
刘皓南闻言一震,继而恍然,问道:“韩相莫非是为这个原因,才故意示弱,让齐王妃暗算之计得逞么?”
阿莱闻言也好奇地看向韩德让,倘若事情真相是这样的话,韩德让此举必有深意,上京形势一定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韩德让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声一叹,道:“说到底,大辽永远是耶律氏和萧氏的大辽,而我,始终是个外人……”
阿莱见他如此落寞,莫名的心疼起来,悄然近身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既是如此,你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一起离开吧。”
韩德让转头望着阿莱,忽然郑重点头,柔声道:“好,我们一起离开。你想去哪里,我便陪你去哪里,如何?”
阿莱只是随口一说,不料韩德让竟认真起来,一时有些发怔,脱口道:“你……你是说真的?”
“当然。现在就算我不想走,朝野上下也容不下我了。”韩德让自嘲地笑道,他虽是这么说,却并不显得失落沮丧,反倒有如释重负之感。
“太好了!”阿莱高兴得像个孩子般跳了起来,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仍旧紧紧拉着韩德让的手,似乎怕自己一松手,韩德让就会消失不见。
刘皓南闻言却是怅然若失,他知道韩德让这话绝非玩笑,沉默半晌方道:“韩相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可知会对大辽政局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吗?”
他与韩德让相识已逾十年,不知不觉间已将韩德让当做了自己的领路人,始终与韩德让保持着亦师亦友的微妙关系,此刻韩德让突然表示要离开辽国,难免令他生出孤单迷茫之感。
复国报仇这条路,以后真的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了么?
韩德让似是明白刘皓南的心思,拍拍他的肩朗声道:“皓南,你不必担心,耶律斜轸和萧达凛都是皇后的坚实膀臂,定会辅佐太子早成大器,而你是太子的教门恩师,皇后也会更加倚重于你,以你的才能,将来出将入相绝非难事。相信终有一日,你会青云直上、位极人臣,实现自己的抱负!”
“韩相高看我了!”刘皓南听韩德让这般肯定自己,不知为何心里却生出一丝不安,下意识地谦逊了一句。
“不必自谦,我知道你志存高远,绝不会屈居人下,但庙堂凶险,丝毫不逊于江湖,你要好自为之。”韩德让意味深长地说道。
刘皓南又是心头一震,他觉得韩德让今日所言似有所指,难道,他早就看穿自己想借助辽国威势、光复北汉故国的心思了么?
虽然韩德让是他在辽国最亲近的人,两人也是政治立场相同的坚定盟友,但刘皓南从未向韩德让透露过自己参与辽国政事的真正目的。多年来被亲人朋友出卖的惨痛教训,已令刘皓南再也无法完全相信任何人,其中自然也包括韩德让。
然而,以韩德让敏锐的洞察力,他绝不会对刘皓南的宏图壮志毫无觉察,更重要的是,他对刘皓南的身世底细最是清楚不过,知道刘皓南不会轻易放弃复国报仇的夙愿。出于维护辽国稳定安宁的考虑,韩德让对他应该也会有所防范的吧……
刘皓南心里转动着这些念头,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只是愈加恭谨地说道:“多谢韩相点拨,刘皓南受教了!”
韩德让点到即止,再不多言,将话题转回到当前的形势上来:“皓南,我听说你在金龙峡布阵多日,准备阻截宋军前锋,却能在这关键的时候分身回京,想必是已有战果了?”
刘皓南也收了其他心思,正色答道:“韩相真是消息灵通,一日前我已将宋军先锋大将杨延昭困在阵中,宋军全军受阻于金沙滩,再难前进一步。”
韩德让喜出望外,点头道:“太好了,没想到你能在恒山门户之外建此奇功,圣上和皇后当可安枕无忧!”
刘皓南面露惭色,说道:“近日圣上病重,皇后孤弱,上京形势全靠韩相支撑,我却滞留中原一月有余,未能助韩相一臂之力,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