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着口哨拎着剑,迟到了几乎得有半个小时的贺谏朝前方的两位青年修者挥了挥手。
“你啊…”与他年纪差距不大,却是张可人儿娃娃脸的素衣女子简单回了个招呼:“我知道你不爱掺合这些乱七八糟的,但人家好歹是皇亲国戚,多少也得给点面子吧?”
“对啊,所以我这不是来了么?”贺谏搓着手嘻嘻笑道:“路上遇到了点小事。”
“懒得说你了,赶紧准备吧。”女子用脚尖敲了敲地板:“至少把你前襟的扣子系上,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
“哎呦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贺谏顺手扣上了领子,还特意装出了被勒紧脖子痛苦不堪的窒息表情:
“小杰云也到了跳脱的年纪啦~你这又当大姐又当娘的…只怕再熬上几年,好好的一张俏脸蛋儿都要变成老树皮啦。”
“什么?什么?”女子闻言一惊,赶忙从怀中掏出小镜子照了起来:“长皱纹了吗?我脸上长皱纹了吗!?在哪里…?”
“没有,他逗你玩的。”旁边那位梳了个时下流行的帅气背头的健硕男人苦笑道。
“烦死啦!”女子气急败坏,电出一脚猛然踹在了贺谏的小腿上。
这下他是真的快窒息了。
娃娃脸大姑娘名叫王悦云,猎脊山主的大女儿,我的…哎呀,少年心事谁都会有嘛,虽然我已经不是“少年”的年纪了。
除了被娘赶下山之外,她就是我会来到这里的唯一理由了。
旁边那个背头小子不姓吴,但枪耍得可比吴家人狠多了。洪贯辰…观霞山首席大弟子,也是老子我在那边唯一合得来的怪人。
“谏儿哥,屁股没沾着土吧?”洪贯辰扶着正蹲在地上的直抽冷气的贺谏,展颜坏笑道:“你家山高,从峰顶轱辘下来都得花上几个时辰呢…阿姨也真够狠的啊。”
“嘿,你小子也就是看着老实。”贺谏努了努嘴指着他调侃道:“没准哪天我插芊弟子就会去抄你家山门呢,到时候大家就能知道,你是负隅顽抗的那个还是帮忙打掩护的那个了…”
“我肯定是拼死抵抗的那个。”洪贯辰耸了耸肩,臂上发力一把拽起贺谏,一对狐朋狗友勾肩搭背仰天大笑了起来。
有句老话说得好…
可别把话说得太死。
“说来倒也奇怪,官方会谈为何要从你们这边挑选护卫?”三人有说有笑朝着与观天世家的约定汇合点漫步而去,王悦云瞧着海平线尽头的阴霾云影小声嘟囔道。
“可能是金湍山和玉鸣山腾不出手吧?之前这两家不是撕破脸了么?”贺谏挎着木纹宝剑十分无谓地随口答道。
“谏儿哥,你说…会不会是魔教…?”洪贯辰挠了挠脸,玉鸣金湍两山一直跟云响魔教暧昧不清是人尽皆知的事。
如今局势缓和,正道与魔教虽然在立场上维持对抗关系,但早就不似雨落时代那般针锋相对不共戴天了。
莫说明显是歪屁股的那两家,就算是作为五山之首的插芊飞仙,前几年不也才为了庇护魔教中的友方势力而跟五杰起了正面冲突么?
云响一家,不分黑白。
“我们已经有几十年没跟他们交过手了,就算是官方有意刺激,又为什么要挑在此刻?”贺谏未答,王悦云抢先插嘴道:
“新任明王上位,魔教气势正盛,什么样的傻子才会赶在这个时候去触人家的霉头?”
“最近不是有传闻说星烁那边…”
“好了。”贺谏皱眉打断了洪贯辰的话语,伸手指向前方那群气势不凡的华服贵人说道:
“星烁星烁,再怎么样那都是星烁州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实在想不明白的话直接去问那帮家伙不就行了?”
海港眺台,被贺谏指着的一众云响贵族中,有三人转头望来。
约莫三十上下,儒雅随和的一字胡方脸帅哥。尘箓世家现任家主,“夫子鹿”魏哀。
与他年纪相仿,虽然身材不甚火爆,却能将墨色旗袍穿出素雅韵味的冷脸贵妇。福祥世家之主,“渡岩魂”卫惬儿。
至于那白衣少年人…呵,还真是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好皮相。观天长子赵曲迎,听名字就能知道是个两面三刀的宵小之辈。
他家来的为啥不是家主?大哥,赵家老大赵絮仇可是宰相爷哎…
贺谏将佩剑揣好,深深叹了口气。
一看到这帮人我脑袋都大了…
…………
“别挤,别挤…”
“你再推小心我…”
“嗯?这什么?好软啊?”
“呀!谁在摸我的胸!!”
“打错人了!施恩,不是我…”
哐当哐当哐当…我都说了,小小的一台牛车哪能藏得住五个人!?
被一脚踹到车外的严易行揉了揉脑袋上的通红大包,脸上满是委屈。
真不是我摸的啊…
“奶奶的,失策了!”乐炽韵一个飞扑蹿了出来滚落在地,重心不稳的甄士历也被他顺着冲势带了出来,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满脸疲惫的蒙世国双手扒着车板,朝正捂着胸口怒不可遏的夏施恩使了个眼色。
是那小子,没错,就是那小子…
夏施恩刀子般冰冷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乐炽韵高高撅起的屁股上。
*出现技术故障,马上回来*
“唔…总之…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脑袋和屁股都肿了一大圈的乐炽韵抱着膀子模糊说道。
“呃…”甄士历擦了把冷汗,抬手亮出自己刚才在牛车里摸到的小东西:“诸位,你们有人见过这个东西吗?”
“灾绒?”严易行凑了过来,盯着正在甄士历掌中蹬腿眨眼的灰毛野兔。
这小家伙并不是什么珍惜灵兽,只是万千生灵中最普通最常见的弱小生命之一…好吧,其实还是挺有传奇性的。
这玩意一年最少也能下三窝崽,一窝起步十二只,被其他野兽当成零食嚼了千万年也没见种群数量有丝毫削减。作为生物来说,这小家伙与它背后的家人们还是挺成功的。
那么,为什么它的名字里会有个“灾”字呢?这倒也不能怪它…
根据史料考证,云响与风来两州在荒古时期确实是连在一起的。只是后来由于“地壳变动”导致板块下沉移位,风云宏图这才从一个胖小子变成了两兄弟。
云响东北部那几座与风来地质极其相似的群峰断崖,便是沉默无言的关键证人。
有山就有林,有林子就会起火。世代居住在云东云北的人们最害怕的就是山火,而这种被称为灾绒的山中土着又对空气湿度极其敏感…
当它现身人群集落,即代表山火将起。
云响州人自然都认识这种样貌讨喜的小东西…没准还有不少人吃过。但云响人也都明白,这玩意是不该出现在内海周边的。
三崖镇可是正经的入海港,真正的山区也就观霞群峰那么几座,哪有大片大片的林子供这小家伙吃了睡睡了吃再嘎嘎下崽儿?
更何况,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可是西云大豪龙福轩的商用领地,周围要么是琼楼玉宇要么就是被夯平的土坡。
如果这小东西不是出家修行,一苇渡江顺着内海潮汐漂过来的兔中达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