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阵法合拢,雪隐抬头望向花蕾般的大阵穹顶。
“因为再往前走一步便是毁灭。”杨御成沉静回道:“天逝,有听说过这个词么?”
“我听寻香说,再过六十年全人类的灵智就会开始消散…而且这事和你密切相关。”雪隐挠了挠头:“是这个么?”
“不是,双源的想法很中庸,他们的目的是在这个循环之内更迭天道,以此寻求破解之法。”杨御成叹了口气:“但这法子就像在纸上写写画画,总有写满的时候,他们也是没头苍蝇。”
“什么是天逝?”雪隐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人是无法想象出闻所未闻的事物的。”杨御成摇了摇头:“但若它是完全未知的,那么它一定就代表着毁灭。”
“为什么这么说?”
“雪隐,这世界从古至今,从没有任何人见识过完全无法想象的事物。”杨御成转过头来:“所有存在都是有相互联系的,所有新奇的事情都是可认知的…我们是一种浸泡在“已知”这种培养基中的脆弱菌丝,受不得半点摧残。”
“为什么天逝是不可认知的?”雪隐盯着杨御成的脸:“你们不是已经给它取出名字了么?”
“感觉,就像你接触到天隙钥匙碎片的第一个瞬间,你就能明白…”杨御成幽幽说道:“如果没有人告诉你那是什么,你就永远不可能理解它的本质,以及它的作用…哪怕你走到了天隙跟前。”
“可…”雪隐皱了皱眉头。
“没错,必须有第三者,或者我们之中的先行者向全世界昭示出…天逝到底是什么东西。”杨御成眯起眼睛:“这个世界就像咱们坐过的大车,一旦翻倒砸碎,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们的勤劳与智慧如星河璀璨,而且这世间可不只有人类独尊。”杨御成继续说道:“就算行车前方是断崖,我们也能提前搭好桥铺好路。就算是用人搭人,肉碾肉的方式把坑填满,只要车子能够成功越过障碍,那这一切也是值得的。”
“但这一回…那深坑出现得太突然了,时间突然于此断线,马蹄已有大半悬空。”他摇了摇头:“不知是谁在何时中断了时间线的扩散,以奇迹堆叠奇迹,再加上一点点精妙的设计从而将世间进程卡入了原地踏步的死循环…”
“可…这只是毫无意义的拖延而已。”荷士白低下头去:“如果武煞罗和武玄思不能如期履行职责,这世界最终还是会不堪重负,直接崩溃的…就像泡泡越飞越高,总会迎来破碎。”
“是的,所以我要做那个投向深渊的人。”杨御成点头道:“我需要亲眼见证天逝,并将其本质传达给世间生灵。我必须比任何事物都快,在马蹄落下之前,在水泡破裂之前…”
“你有办法么?”荷士白踏前问道。
“没有,但我必须尝试,也必须成功。”杨御成笑了笑:“因为这世上有我爱的人。”
“御成…”雪隐摇了摇头:“如果毁灭是必然的,那就让它来吧?你不可能一人扛下所有,你也不会知晓自己的付出到底有没有意义。可能这么说会显得有点自私…但就算你真的把事情做成了,我也不想苟活在这个靠着你的牺牲才得以延续的世界上。”
“呵,毁灭是必然,牺牲亦是。”杨御成耸了耸肩:“但这世间确实没有谁必须为谁牺牲的道理,我又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但是…”
他伸手指向城中烽烟。
“透!”陈露凝手作虎爪凌空击出一掌,无形紫电爆散凝束,前方结成锥形阵的复国会甲士队的脸皮就像被飓风吹起一般,每一张都是相当值得速写下来的颜艺绘卷。
轰~空中飞小人。
“嘶…”再吸气,捞回残余紫电,陈露凝踮足踏空,又对身下地面猛拍一掌。
轰隆隆~空中再飞小人。
又收拾掉一队,三皇女身后或昏迷,或哼唧呻吟的倒霉士兵已经堆得跟小山包差不多高了…
这妮子当真配得起她人形压路机的名头,不出一个时辰,复国会在城西战线的布置已经被她独自一人冲了个稀巴烂。
虽说都是杂鱼,里面却也藏着不少没有战阵经验的沉浮,虚想修者…一对一也许不明显,但真上了战场,人们也许才能知晓她为何会被称为雷行皇室的骄傲。
“呼…说。”她一脚踩在某位军官打扮的人胸口正中:“大阵的薄弱点,在哪?”
“杀了我吧!你这怪物!!”军官哥眼中尽是通红的血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破口大骂道。
“呼,呼…你说真的?”陈露凝喘着粗气抹了把汗,指尖相接,有微弱紫电噼啪闪出:“你真的想我宰了你么?真的…?会很疼的…”
军官愣了一下。
呃…我好像突然冷静下来了…
“忌!这边!”从坍塌废墟中抱起昏迷孩童的间宫忌晃了晃嗡鸣不休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朝着远方正在不断招手的身影望去。
钟水镜正扶着一对夫妻镇民,两人身上受了不少伤,但都已做过应急处理。倒是他本人背上正扎着一根手臂粗细的大铁钎了,看得人眼皮直跳…嗯,他应该是没注意到吧。
“啊…优优…”壮年男子看到忌手中抱着的孩子,眼泪哗啦一下就涌了出来。
“彼是,你们的,儿童?”忌喘了口气,抹掉黏在头上的鲜血抱着孩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这是你们的孩子么?”钟水镜扶着两人,帮小忌忌订正了一下他的机械翻译。
“是的,是的!”夫妇赶忙接过昏迷的孩子,感受着那小小胸口中传来的有力心跳,当场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哎哎哎,没事了,人没事就好…快去避难吧。”钟水镜疲惫地抹了把汗扶起两人:“我们这也挺忙的呢,路上小心啊…”
“多谢两位大侠,多谢两位大侠…”男人抱着孩子不断念叨着:“能否告诉我们两位的名字?”
钟水镜和间宫忌对视一眼。
“他是个武士,我是个骑士…”钟水镜咬着牙拔去背上铁钎:“这算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啦,不用过多挂念,快走吧!”
“那边,五个。”李结缘飞踏落地,稚嫩的身子上也添了不少血缝与灼痕,只见他二话不说便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另一座废墟:“里面的人还活着,但时间不多了。”
“走吧!”钟水镜扶着膝盖低下头去掩盖因疼痛而狰狞扭曲的恐怖表情,半刻之后才强打精神直起身来,勉强亮出笑容。
男人抱着孩子驻足凝视了三位少年的背影许久,这才在妻子的牵扯下向避难所赶去。
“菲,何至如此?”劲装打扮的银发老者轻盈落地,于大火之中细细观瞧着眼前那俊美飘逸的白发少年:“我们不能继续合作么?”
如果间宫忌也在场,那他一定能认出…这就是之前袭击他的那位须蓝会“上忍”。
很厉害的那个。
“我除去上坂的血脉,你们找到结缘。”菲冷冷回道:“我们的合作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