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先的,我就说怎么总是感觉有点不对劲!”赵抚兰以一个足以在职业体操比赛上收获满分评价的贴地翻身躲过黑流锋刃,又顺势奔踏前冲远离被顺斩勾起的一连串黑焰爆燃:
“杀千刀的土贼…老子还当你是朋友,结果你乐呵呵地就开始拿软刀子捅我是吧!?”
“这叫以备不时之需,出来混哪能不留两三条退路?”两人贴至极限距离,硬生生对撞一记,结果自然是小身板的杨御成倒飞了出去。
“你管这种赌上身家性命的手段叫以备不时之需?怎么可能?你那时候明明…”赵抚兰跃起追踪追上,一拳将地板砸得粉碎:
“啊,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都不着急。难怪你一直都是一副随时准备慷慨赴死的悠闲模样,感情你早就找好下家了!”
“咱们也算是互相看过底裤颜色的关系了…只是你识破这一切的时间点真的非常微妙…”滚落在一旁的杨御成咬了咬牙,再次凝起白滞截猛力砸向赵抚兰。
“谁要看你的底裤啊!?”侧闪晃过飞舞白花的赵抚兰气得脑袋都快要冒烟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手段把本体附到我身上的?”
杨御成没有再行追击,只见他运起插芊步在空中迁跃数回,最终落在十步开外的平坦处单掌拍地铺出漆黑浊流。
“就是个小戏法,我其实也挺喜欢搞那种…平时一直闭着眼睛,结果关键时刻突然睁开再平静说道“我不是瞎子啊”之类的惊悚场面的…”他喘了两口气,惨笑一声:
“你说我没有视觉…在神幕阁看到我布下的感知网之后你才会认定此事,对吧?我承认…那玩意纯粹就是摆出来给你看的。”
“黑莲就是我的眼睛,我可以通过它看到许多东西,但我只要在看够了之后将其引爆…大家就会自然而然地将其跟“攻击性”联想到一起。”他伸手指向滑坡上空的飘忽黑莲:
“眼睛又怎么会有攻击性呢?满盈城那一夜我本想着能解决掉杨赐信,但我输了…又没完全输,这就叫柳暗花明吧?情急之下点爆黑莲的无奈之举反而成了我日后行动的最佳掩护。”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城中主阁处那座与风来风格相差甚远的解阵之阵。”他缓步绕到赵抚兰受损的右臂方向:
”虽说魔教之中英才众多,但风来人和星烁人大多都是主打一力降十会的直肠子…我可不觉得那帮大老粗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能想出以阵破阵这么精妙的法子。”
“接着,你就这么顺顺当当地闪亮登场了,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呵…全天下最厉害的阵法师就这么被我撞上了?”杨御成压低身形,深吸一口仍待着些许血腥味的寒冬冷气:
“对你,我早有耳闻。五杰后人自然会对彼此多多留意,所以一见到你我就明白了…好好感谢你的同门师兄和小师妹吧。”
“我预留了两条路,如果你与我有着同样的志向,那我便在你身边当个守护灵之类的吉祥物角色…别担心,我是专业的。”他的语气逐渐随温度转冷,赵抚兰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
“如果你不是?也无所谓,我会接管你的身体…对天道化身来说夺舍可是基础中的基础,就连在入门考试里都是一笔带过的序章内容。你师兄老歪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算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派他的徒弟过来给我送货…”
但无论是肉葵还是那块石玉都不足以承受驭使天道之力的剧烈消耗,杨御成终归还是需要一具肉身…总不能搞自家亲弟弟吧?
“所以你选择了我,所以你能读到我的过去…”赵抚兰一边掏出各色符纸破解纠缠而来的漆黑气泡,一边死死盯着杨御成抓紧地面的指尖。
“只有一件事我想不清楚,所以我才会顺着气氛跑来陪你演这场牵动全云响州的翻天大戏。”杨御成皱眉说道:
“为什么你会有间宫穹的记忆?那绝不是读过相关经历之后产生的代入猜想…那是连作为显化之相的十全子都不曾拥有的实际体验。”
“这个嘛…你应该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了。”赵抚兰叹了口气,周身冒出纷繁符纸将脚下浊流尽数包裹封禁,同时抬起残破右臂颤抖画圆:
“结束了,天道化身。你没有在广义上被称作“灵魂”的东西,所以也不可能附着在我的身体内部…告诉我,你的本体在哪?”
“你下一句是不是想说:这是最后一击了?”杨御成眯眼笑道。
“这是最后一击了。”赵抚兰沉沉点头:“还有,我管这招叫…反天相。”
逆天流起,时空回溯。
“你只能看到未来,或者说是结果,那么你应该能够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光景飞速变化之中,杨御成忽然嘟囔道:
“人人都喜欢说“最后一击”这个词,但…所谓战斗不就是该每次出手都把它当成终结之技来打的么?我真的很难理解…”
杨御成是个永远都留有后手的男人,这是赵抚兰自与他相识以来最直观的感受。
两人没有明争,只有暗斗。但让天师大才最感到压力的就是对方那看似疯狂,实则拉满了“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千层饼举动。
作为全五州最专业的相师组织的首席成员,赵抚兰确实不必疑惑他人对命理的理解会不会在自己之上…但如果对方拥有能够超越命运的奇异力量呢?如果对手就是命运本身呢?
“你想说什么?”两人在神力驱使之下回到了最初对峙时的位置,伤痕未消,岩层裂痕却已然恢复如初。人的战斗归根结底有何意义?于永恒的自然来说,一切不过是瞬间中的瞬间…
“我先前不知道你们天师一脉是练拳击把式的,所以才会牢牢接下你那一发炮槌。”杨御成抬起右掌:“你也一样,你不知道我能“看”见自己试图操控的东西,所以你才会选择抓住它。”
赵抚兰眼皮一颤。
胜千里…
转过头去望向张开巨掌,其中展现出来的画面可谓是再清晰不过了。
那是自己,是观天世家的第六子,是天师陈惜命的亲传弟子…是一个名为赵抚兰的恶面相师被雪亮尖刀贯穿胸膛的定格场景。
血珠晶莹,刀锋似雪。
持刀那人,名叫间宫忌。
赤目武者,眼中红芒…似夕阳。
“小觑天下英杰,便是你犯下的最大错误。”杨御成摇了摇头:“你试图控制一切,可到头来却什么都控制不了。你自己亲手抓住了自己的命运…我只是负责将其见证而已。”
外面,原来如此,是外面。
胜千里削掉的是天道摇篮之外的现实,身处于叠层上方的我。
我自己抓住了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停顿,便将破绽亮给了已然理解真相的忌。
命运。
“你确实赢了,胜利一词用在接下来会发生的“结果”上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再眨眼,杨御成已跃至近前三尺处。场景宛如影片倒带,只不过这回却多出了一句额外台词…
“绿洲。”
现实交叠,万物复原。
一切都将行向注定的结局。
黑焰虎爪,袭向夜叉心脏。
“只是…会走到的顶峰的人既是你,也是我。”他轻声说道:“赵抚兰,你的身体,我收下了。抱歉,也许我们本来可以…”
面对杨御成那纯净如宝石的漆黑瞳孔,赵抚兰在最后一刻发出了疲惫的叹息。
是啊,也许我们本来可以…
我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命运不可战胜,逆天终是笑谈。
我知道,我都明白,但是…
我赵抚兰…绝不会就此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