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年轻的活力吗?我感到…力大无穷。”赤目上人悬空高抬身体,双臂舒展,赤红光晕如电流般划过全身:“我感到…时间划过鳞片的棱角,奔流涌向过去。我感到…愤怒!”
金麟真蛇老尊师咆哮一声,爪尖于空中瞬间绘出璀璨符文,蜷曲身体猛力前拍。
之前一直老老实实,挨了打也从不还手的三目残龙已然死去。真蛇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风云骤变…当然,就算她知晓一切也无济于事。
现在立在她跟前的,是神。
神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再怎么优秀珍奇的生命,再怎么万里挑一的异种,只要没能达到那层凡尘俗物永远无法跨越的境界,那么…便只有跪拜一途。
赤目上人其实也挺委屈的。
大家都是龙,我现在甚至都是龙神了。结果她不止不跪,还要继续抽我大嘴巴子…
找谁说理去啊?
吧唧…鳞片倾斜竖起,墨晶遍布深邃赤芒的黑红巨爪以近乎“自然”二字的玄妙角度错过世间万般因果,如双星缠绕的天文奇迹般探上前去将老尊师整条龙一把抓入掌中。
嘎巴。
轻轻一捏,天师一脉的引路人,多年未曾现世的金麟真蛇连动静都没发出半个音节便被拦腰压断…野性威严与柔美弧线相济交辉的修长龙躯如同面条一般软趴趴地垂了下去。
垃圾就该去垃圾该去的地方,小小真蛇安敢聒噪,真给你脸了不成?
就算是小女孩,也不行。
打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什么是法律?我就是法律!所谓正义就是叔叔我的化身!
嗖~赤目上人随手一甩,失去意识的老尊师顶着能将面颊吹歪的十级飓风倒飞出去,再醒来估计就已经在人类从未踏足过的外海之外了。
“遥——————!!”
紫鳞真蛇老国师目眦欲裂,一边爆出亲姐姐的隐晦真名,一边携青凝紫电发起绝命冲锋…赤目上人自然没有怜香惜玉的闲情雅致,反手对着小龙妹俊俏的脑袋就是一记大嘴巴子。
我其实不太了解那些神话志怪,妖兽传说相关的民俗风物。但杨御成给阿闪她们讲故事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在旁边凑趣听上两段,反正又不收钱,瓜子还是我亲手炒的。
真蛇即为真龙,围绕此物的风闻传说那真是多得数也数不清。先前也讲过,小鱼小虾只要信仰充值到位都能逆登龙门,而真蛇…它出生时便是龙,无退也无进。
没人知道这玩意到底有多少头,也许在山川河流中潜藏百万,也许就剩这一对姐妹花了。若说赤目上人是足以抹除文明的天命审判,那么真蛇要是发起狂来,估计也够劫后余生的人们写出五六十部灭世史诗的了。
这对姐妹的关系很不好,非常不好。基本属于是一见面就要掐个你死我活的那种,具体原因也许只有老人知晓。
不过患难见真情,我相信她们在内心深处其实还是相当牵挂彼此的。只可惜,情感这玩意既不值钱,也不是什么多伟大的力量…尤其是在正式登上神位的赤目上人跟前。
姐妹真蛇一头向西,一头向东,鬼知道她们会飞到什么地方去…也许当她们踉跄归来,世界是否有尽头这个千古谜题就能得到答案了。
没错,赤目上人没有杀掉她们。
杀戮本身就是一种祭祀,也是生物彼此之间表达尊敬的重要手段之一。不杀并非留情,而是因为无情至极。
苍蝇嘛,拍走就是了。
打爆了指不定还得糊上一层血。
“有趣,这原来就是好奇心…这原来就是对生的渴望?”体表遍布红芒,三目却依旧空虚无色的赤目上人自登神成功的瞬间起便活跃了许多,或者说…之前的它其实更近似一块没有“生存”概念的蒙尘石块,或是枯槁树皮。
它像只猫儿一样,探头探脑瞧向正在朝自己倾泻火力的巨型征天舰。先前真蛇们搞出来的动静太大,故此没有过多介绍,其实咱们人类的智慧结晶也是一直有在努力的。
只不过,效果嘛…
残龙的鳞本就是集合了不死性与不破性的异常事物,是龙熄热在不断创造龙与消灭龙的过程中摩擦出来的空洞炉灰…再大的炮仗打上去顶多也就是听个响。
然而和煦的单向输出在赤目上人正式降临之后便彻底改变了。无论是铁弹,火舌,抑或钩绳贯枪,一切有形之物在接触到赤目上人的瞬间都会…该怎么解释呢?消弭于无形?
它就是…就是直接消失了,与刚才飞向三轮纱夜的驭风镖一模一样。
这问题真的非常重要,只有在破解了这个现象之后,我们才能掀起“有可能”的反抗。如果我们想反抗的话,如果祂同意我们反抗的话…
实弹无用,便动重兵。
高压巨灵炮的螺旋膛管映射虹光…
富灵炮,虹轨所经之处,万物皆尽真空。无上的神明啊,见识一下吧!我们人类的智慧,我们人类的勇气,我们人类的荣…
呃?
面对即将轰来富灵死线,赤目上人伸出淡紫色的分岔长蛇舔了舔前吻,接着十分贴心地挪到了理论上的炮击最高威力射程,张开密布血红尖牙的血盆大口,抱起膀子翘首以待。
您这是…什么意思?
嗡———咻咻咻咻…一如贺谏先前远超音速的惊天神剑,巨灵主炮发射时的响声同样不是廉价无比的轰隆咔嚓。
对于世上百分之百的生物来说,这动静基本都相当于死神悠然哼唱的乡间小调。但对于赤目上人而言…好吧,祂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张嘴接下这一炮,可能纯粹是觉得好玩吧。
神不需要测试自己的力量,神也不需要了解自己的极限。祂所做的一切,要么是出于使命,要么就是闲来无事找点乐子。
闪得人直流眼泪的十级光污染灿烂落幕,一口气打完全部灵储的征天舰丧失了三成动力,悬浮半空摇摇欲坠。
赤目上人一口将集束灵力吞噬殆尽,鳞片之间泛起微弱虹彩。祂闭上大嘴,昂首挺胸,头颅与胸口连接处理应是喉头的位置一阵鼓动…
接着——————
“嗝。”祂打了个嗝。
答案来了,神是会打嗝的。
今天真是全五州神学家的狂欢日。
老天爷啊,吓死我了,我还以您要一口把巨灵炮给增强十倍反吐回去呢…
当然了,虽然但是,有一说一…祂还真的不如直接将灵炮反吐回去呢。
强大蛮横,无坚不摧的野兽并不可怕…让人搞不清目的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试想,祂从逆星落中爬出来到现在为止,都干了些什么?
先扒着地板把自己往外拔了两截,接着挨了姐妹真蛇一顿胖揍,登神之后扇飞了两只苍蝇,又陪会开飞船的小蚂蚁们玩了一会。
祂没有表现出任何侵略性。
虫洞的口子已经卡不住祂了,也许只有别的神才能知道祂的身子到底有多长。不同于蛇行摆动身体以此遨游空中的凡俗龙属,赤目上人是直接走直线的。
祂的移动方式是…平移。
皮影画大家都看过吧?就是那种平移。
划过推进器陆续宕机的小小征天舰,赤目上人缓缓抬掌将其托住,跟打量袖珍模型似的捧在手中仔细观瞧了好半天。
“嘿,小东西。”祂凑近整天舰的舰桥,只一瞬便找到了负责全体的最高指挥官:“能给我也造一艘这个么?啊,就这个大小就行,不用太拼命。名字嘛…就用我的名字。”
嗯…男孩都喜欢模型手办。
神更甚之。
“我的名字,喔,我的名字…”似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赤目上人那绝对跟“人”搭不上半点关系,庞大无比却又精细至极的脸孔上,莫名浮现出了相当人性化的表情:“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穹,你还有印象么?”
“您已经忘却了,但依然记得当时的鼓动…”十全子笑了笑:“若是您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想起来了吧?当然,想不起来也无妨。”
“哼,净说罗圈话。”赤目上人用鼻孔喷出了两道足以遮蔽整片密林的浓厚白雾,轻飘飘地将整天舰小心放到地上:“说真的,自我认知真的是个相当有趣的东西…我终于意识到了,其实我不怎么喜欢你,甚至会觉得你有点烦。”
“易烦易躁,喜怒无常。”十全子依旧是那副淡然笑脸:“这可是老年痴呆的前兆。”
“哈———哈哈,哈哈哈哈…”赤目上人高扬头颅放声大笑,震天鲸鸣直冲云霄:“当我没说,我爱死你了,花言巧语的小和尚。”
残破大地之上的征天舰中,雷行军士们纷纷摘下铁盔,呆滞望向头顶上方的遮天巨影,大脑空白,之余心音嗡嗡跃动。
祂…不杀我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