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啊~啊~
窗外有乌鸦悠闲飞过。
“杨…杨什么来着!”咬牙捶腿,一股作气再而衰,雪隐终于泄劲了:“爷爷,不带赐和雪,您要是给四孙子起名的话…”
杨守心微微低头,捏着下巴表情凝重,无比认真地思考了整整五秒钟。
“我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灾。不需要有多么惊世骇俗的才华,只要心思正直,待人接物平和真诚即可…”他深吸一气:
“温心如玉,守势守成…不必成为披荆斩棘的开创者,做个勉强继业的庸才又有何不可?”
言罢,杨守心面上的阴霾飘然散去,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顺带着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架子上画着老式卡通人物的盐罐子。
“就叫…杨大壮吧!”
呼…风从天上来,独往浊世去。午后残阳迸发出了最后一丝耀眼光彩,有花儿轻吟,有鸟儿浅唱,灰白世间豁然开朗———
这是来自长辈的寄托,这是…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怎么就进抒情转场了!?
“杨大壮…?”雪隐的眉毛都快跳抽筋了。
“咳咳…男娃嘛,贱名好养活,干啥非要整那些文邹邹的呢?”杨守心颇为尴尬地抬起拳头清了清嗓子,又顺带着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盐罐子上印着的红肚兜西瓜头圆脸胖娃娃。
呼…风从天上来,独往…
啧。
罐子上那个小人儿就叫大壮是吧?
感情杨御成那诡异至极的起名品味是从您这延续下来的是吧?五杰亲传是吧!?
哎?等等,我刚才是不是说了…
“哎呀,世间万事不过机缘二字,想不起来就先缓上一缓吧!哈哈哈哈…”啪!傻笑老头一巴掌甩在了雪隐麻秆般纤弱的后背上,给他拍得差点没把鼻子里的纸团喷射出去。
“不是,等一下,我好像…”
“阿隐,有时越是急于寻求答案,反而便会将它推得越来越远。”杨守心换上一副老头训娃娃的假严肃脸:
“既然心中烦闷,不如出门走走看看?指不定逛着逛着就突然想起来了呢?我爹的名字就是我爷爷煮面条的时候突然想到的…”
呃,不是,我刚才好像…
……坏了,被他一打岔给岔没了。
“也是,我好像还得去参加二哥的继任仪式来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雪隐拍了拍脑门,晃晃悠悠,无比疲惫地站了起来。
“没事,他早就跟我交代过了,你要是不想去的话歇着就行了。”杨守心哈哈一笑:“时辰嘛,不重要。反正再眨眨眼月亮都要出来了,你现在就算跑过去也只能捡剩菜吃了。”
还不是您害的?
好累啊,这种疲惫感真的好熟悉啊…
“去散散心吧,别老一天到晚跟家蹲着,脑子都要闷出蘑菇了!”杨守心又照着雪隐的翘臀吧唧一拍,搞得雪隐差点没吓出个原地后空翻。
嗯…行吧。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而且要是再跟这老家伙多上呆两分钟,我估计我的脑子都会被他给拍成一碗咸豆腐脑了…
满盈城的风景…“变”了很多,不是变成一大坨焦炭只剩几面城墙的那种变,而是…该怎么形容呢?干净,整洁,宽敞了许多。
踏出杨家大宅的第一眼,你就能看到城中停驻的那三艘倾天战舰。相信满盈城的所有居民出门一抬头看到的都会时同样的风景,不过事物自分多面,心情只看场面。
于大多数城中局面来说,不,应该是对于此方天地所有走在大道正途,靠双手与智慧创造美好明天的人来说…这三艘许久未曾启动过的征天舰应该就像是温柔的巨人一样的存在吧?
它们在那里停了整整二十年了,但无论是从设备还是涂装来看,这三艘明显产自不同批次的超级战舰都比我“记忆”中的那几台要先进得多。
如果这里真是已经被地摊小说用烂了的平行宇宙,那么一切其实都很好解释了。
不过,不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这里就是无可动摇的唯一现实。
我就是知道,没有理由。
路拓宽了,但还是那些路,城中苦哈哈到处巡防的士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错落有致门面精巧的热闹商铺。
有些废地变成了绿茵公园,有些灰色组织的控制区变成了各派小宗门的修炼场。清风吹拂老城屋檐,温柔绽放无限活力。
还不错,不,是真的很不错。在我那串并不存在的记忆中,从小到大踏在满盈城的主城大街上时,心情从未像今日这般通透爽朗过。
唔…镌玉楼…
还在,甚至还扩建了。
真不愧是支柱经济产业。
好归好,但我还是不怎么习惯走大路。是因为我一直都在追寻着那个人的脚步么?还是我们两个要走的路恰好重叠在了一起?
无论如何,作为满盈城本地生人,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不想惹麻烦,就别走小路…反之那就一头往光照不到的地方扎进去就对了。
满盈城的老鼠都很胆小。
日头西沉,天光黛青,其实这些巷子并没有传统影视作品里描绘得那般阴沉。你伸出手来还是能勉强看清指尖轮廓的,不像城主会客室,那地界才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呢。
满盈城的暗巷是通往各处要道的捷径,路都是青砖瓦铺的大平地,垃圾桶摆在里面也没人敢来收。若说它唯一的缺点呢…
那就是,里面有的时候会随机刷出很恐怖的东西,很恐怖很恐怖的那种。
来了,阴影中,没有脚步声。个头不高,身形纤瘦匀称,不是女人就是男人,呃…不是女人就是个头稍矮的成年男性。
她是故意放出气息的,这种级别的顶级杀手若真想隐藏,只怕就她算站到你眼皮子底下猛刷电吉他,你都未必能瞧得见对方。
很强,但是有多强呢…?
如果她不知道我是谁,那她今天就算倒了大霉了。如果她知道我是谁,那么这一刻,她就即将要体验一把什么叫自找麻烦了。
“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些有的没的。”雪隐停住身形,后腿浅划半步,探手摸向后腰。
那里一直都挂着他最为信赖的…嗯?什么东西来着?哎?确实有个东西,但手感怎么跟印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愣愣掏出那打火石一样表面凹凸不平的墨晶匕首,雪隐借着残余天光细细观瞧许久,再次陷入了午前初醒时的怀疑人生之中。
这是…唔!来…我靠,好快…!
好快!我的妈…怎么这么快!?
面前黑影飞踏巷侧墙面,如迅捷花豹一般于半空之中柔韧转体。雪隐的表情还没读到大展惊容的那一帧,她便已经踩着踏雪无痕的无声步伐落到了自己右后方的绝杀位置。
雪隐下意识撩腿向斜后方猛然扫去,紧接着就感觉自己仿佛被赤目上人开着泥头车狠狠撞了满天飞特效的超级大满怀…
倒地,回弹,又被一脚稳稳踩倒。虽然不怎么疼,但雪隐还是老老实实地停止了反抗。
确实是个女人,踩在自己背上的是高跟鞋…被那玩意在后心碾上一下可真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对方明显没有做掉自己的心思。
“我看得出来,你确实不是那种喜欢跟大家一起玩过家家的奇怪小朋友…”声若风吹银铃,音调中满是贵气与骄傲,她调侃了一句便轻飘飘地将鞋底挪开继续说道:
“我是来邀请你参加一场年轻人的聚会的,加上你正好五个人…当然啦,你的职责只是去替你那个不省心的老哥露个面而已。”
雪隐撑着地板僵僵转过头来。
是她,我不该认识她。
但我确实认识她,而且印象无比深刻。
很有可能是未来最凶悍的罪犯之一,我那从天上掉下来的嫂子候选人…竞争力最强的候选人。
雪隐又瞧了瞧仍未暗下的深蓝天幕。
“月亮现在就出来了?”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积年老灰:“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噗嗤…
时月昙撑着腰杆咧嘴一笑。
杨家的男人啊…本事都练在嘴皮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