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先别急。
是我,杨御成。
不是不具名者的内心独白,更不是那本该负责阐述线性剧情,却在无意间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以至于将故事讲得乱七八糟的画外音…姑且就先称其为画外音吧。
我是怎么把伊扎塔特拖过来的?赤目上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谓的偏转世界倒置世界还有“那边”的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懒得回答,你自己去想吧。
这故事到底想讲什么?
好问题,你自己去琢磨吧。
我不是前来替谁解惑的,更不是负责修补混乱叙事,规划明确条理的改稿人。
于我来说,这故事,这世界,这帮人…种种意志与理念会走到怎样的结局都无关紧要。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争取一个机会。
一个向你提问的机会。
没错,就是你,在我面前的你。
你看不见我吗?可能吧,对你来说我可能只是几行不俱人像的干瘪文字。一团由二进制代码构成的简单数据,一个讨喜或惹人厌恶的剧中角色…管他呢。
我不关心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在乎你是“作者”还是“读者”。
你是“外面”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我要问的问题不多,并且我也知道你可能没办法非常明确地发出回应。
我们之间隔着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这就是境界差距的悲哀。你“现在”看到的这段话,可能已经是我的“过去”了。
不,它必然已是我的过去。
看到现在,你应该已经明白了,这是一本由多人共同叙述的混乱回忆录。一切大小因果早已注定,一切反抗与突破也只是在沿着一条早已制定好的单向路线按时触发。
所以,它无论如何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也不是在追求意义,我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在此刻与你会面,并提出问题。
你不得不答,因为…
这就是你的宿命。
第一个问题,你是全知全能的吗?
……
…我明白了。
你不是,你只是个同样卑微渺小的蝼蚁,终日惶惶苟且偷生,眼中仅能看到前方三尺薄利,胸中铺满霉烂尘埃的垃圾。
为什么我会知道,为何我能断言?为什么渺小扁平的我敢对伟大的你如此不敬?
呵…因为你但凡有点本事,这个瞬间的我早就被碾得连渣都不剩了,又何谈之后会继续延伸下去的漫长故事呢?
这面墙对你同样有用,我们只是被隔绝在不同天地中的异位个体。
我至关重要,而你无足轻重。如果你与我站在了同样的位置,那就不该是我来找你,而是你来找我了…我明白了。
我找错人了,对吗?
你不是你们那边的“天道化身”,甚至不是立在天下巅峰的伟人,不是一国之主,不是能轻易决定他人命运的掌权者。
你…哈,我明白了。
你在外面,你在上面,你在远处,高处…但这对你本身来说却是毫无意义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创造不了。
你只是个“普通”的个体,对吧?
无所谓,也不算找错了人,你的无能与无知还是让我获益良多的。
谢谢你,虫子。
等等…你说你不是虫子?那你是什么?所谓的高维生物不都是那种奇形怪状的,不可名状的节肢妖怪么?
无所谓了,我不关心你的长相。
第二个问题,你的世界完美吗?
不,不用回答了,我都多余发问。会衍生出你这种凡俗之物的世界当然是残破不堪,千疮百孔又丑陋畸形的原始社会了。
你给不了我参考,我不怪你。
你的世界同样充满艰难与困苦,对吧?如此看来咱们其实还是挺相似的。
嗯,我能给你的建议是…尽管前路充满挑战,但你一定不能忘记希望与勇气,挺起胸膛咬紧牙关努力走下去啊!
嗯哼,这话确实不是发自内心的,毕竟我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悲欢死活。
所以,样本零号…第三个问题。
你自认为活得有意义吗?
呃,我不清楚你的认知水平在种群中是处于哪个级别的,也不了解你们的哲学体系…不过我想问的并不是那种复杂艰深的东西。
无关什么生命本身的意义,也不用思考漫长前方的宇宙寂灭。
你今天帮助别人了吗?你从出生至今所消耗的资源与创造的事物达到平衡相抵了吗?你能够描绘出前人未见的东西吗?
别担心,我不是在评估你的个体价值,也不是在考验你的道德天枰。
我只想知道,同样是在追求某种“意义”的你们又是怎样行进在人生之旅上的。
…你不太爱说话?
或者你说了,只是我没听到?
真遗憾。
“关闭连接,终止对话,样本零号标记为:废物。”杨御成叹了口气揉了揉脑门:“取消他的接听资格,清除所有缓存数据…”
“让他们听听吧?”女声微笑说道:“如果他们愿意继续听下去的话。”
“无所谓,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杨御成点了点头:“你瞧,就像这样,我每天都在做着不断重复且毫无意义的傻事。”
“所以你才会变得这么暴躁?”
“我现在心情平淡得很。”他耸了耸肩:“我一直都是这样说话做事的。”
“呵呵…也不算不上是提意见。我只是觉得你可以试着调整一下措辞方式…也许原本愿意对话的个体都会被这样的你给吓走了呢?”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讨他们开心?我又不欠他们什么。”杨御成皱了皱眉头:
“再者说了,没准他们就喜欢这一套呢?鬼知道该怎么跟这群天天在地里爬来爬去,一日三餐都是石头菜石头汤的家伙打招呼啊?”
“他们又不一定真的会吃石头…”
“要不然呢?不是已经测算出来了么?灵气笼罩之外的地方都只能存在单质结构,不论处在书里书外都必须遵守这个定律…”
杨御成反手拍出两本厚重书籍:
“我们需要吃饭喝水是出于维持体内元素代谢的基础目的,修行也是同样的道理。延伸开来解释的话,只要是“生命”就必须进行“消耗与补充”的机械循环,换言之生命的本质就是吃完了拉拉完了再吃,往复轮回。”
“你这说得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同样的事情放在不同的时间地点所得出的结果也会截然不同。”杨御成摊手继续说道:
“就像牛,吃草挤奶,排泄物又能用来生火助燃。哪怕人们不去掠取它本身的皮肉骨,它对人类来说也是意义重大的。”
“所以…只要集齐了能在正确地点发挥正确效能的事物,你就能创造出理想中的永恒了?”
“我在尝试。”杨御成点了点头:“我还需要最后一种理念,结果如何,能不能成事,得等我找到它之后方能略见分晓。”
“不是它么?零号样本。”
“很显然不是,我只感受到了堆积如山的疑虑与迷茫,但鉴于它只是条挣扎在最基础社会形态里的可悲蠕虫…”杨御成摊手道:
“虽然我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但作为与我关联最深的“启始之零”,结果它竟然连声音和模糊的思维碎片都传不过来…果然,低劣简单的物种是没有存在价值的,哪怕它生于书外。”
“也许只是你们之间的联系还不够深呢?毕竟人家才刚看了个开头而已…”女声无奈苦笑道:“你又没见过“祂”的形体,为何能认定对方就是,呃…一条潜地蠕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