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聆还没来得及张口开骂,处于交战主动方的杨御成已然提前落步贴身上来,虚晃一戟戳向对方肩头,接着右掌猛然一攥…
“画龙…”空鸣激荡,浮土溅起,只见两团黑焰被其凝于右手食指与中指正前。
接着,杨御成将右掌比成剪刀手,从腰间腾然探出,划着如龙蜿蜒,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并充满力量美感的弧线“游”向了吴聆的面门。
吴聆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这小子绝对不是要戳自己的眼睛或鼻孔…
“点睛!!”
集虎鹿之大成,龟蛇游子亦可化龙。
两道漫舞黑线宛若暗夜残光,却忽在路途末尾白光大盛。似两对黑白棋子相互倒扣,四者再合一交叠中点,绽放虹彩世界…
吴聆整个人都是懵的,杨御成并没有直接用燃着黑焰的两指对他展开物理攻击,而是将其停在了自己鼻尖恰到好处的临界点。
若说展开于自己眼前的这副玄奇景象暗喻着宇宙的诞生,那未免也有点太小气了。可说它是纯粹的力量集合又有点说不过去…
吴山主是真的很想知道面前的微虹光团会进一步演变成何等模样,但脑中的战斗本能已经在踢着他的屁股让他赶紧跑路了。
但这一招显然不是靠“跑”就可以躲开的,顺从直觉与反直觉的生死抉择只在一线之间。但吴山主当年就是顶着这点微末修为从尸山血海中硬生生趟出来的,慌乱一词已经被他远远甩开到半生岁月之外了。
两式合称“画龙点睛”的新把戏在面前凝成混杂黑暗与虹芒的寰宇光团,吴聆强压住不安的脚步并为急退,杨御成也没有再行追击,而是原地踏步来了个飒爽空翻…
神行步。
每次战斗,每次交手都是一场赌博,筹码无非生死两枚。这一盘,吴聆从对方的反应就能看出,自己绝对赌对了。
无论是有意引导自己后撤,还是为下一步的继续进攻做准备…若画龙点睛一出即为终局,那么杨御成横竖都没有必要激发神行步。
果然,一如先前的诡异场景再次浮现。虹团在吴聆眼前相当直白地开始向内坍缩,接着绽放出了无比璀璨的华光轰然爆裂…
只不过被第一轮爆炸所影响到的,竟是两人原先所处的位置的外圈…其实这招也不怎么新鲜了,啥游戏里都会有的那种延迟爆破嘛。
不过很显然,杨御成并不准备成为游戏里那种只会笨笨执行代码的娱乐怪物。爆破区域迅速生出夹杂着点点虹光的漆黑浪潮,宛若宇宙本身随潮汐向中心点汹涌拍来…
躲无可躲,人类之间的战斗不像游戏,大家钻研的都是没有一丝后门,也没有半点安全区可言的必杀法。
吴聆依旧未动,他依然坚信自己是对的。
若这招代便代表着避无可避的终结,那么杨御成绝不会再费力筹划下一步的攻势。
在他的预想中,自己应该是被默认成能够破解眼前死局的…可是,该怎么破?
血涌激荡,不管三七二十一,铁君子吴聆直接咬牙瞪眼,鼓起全身灵力,似羚羊冲岩一般抬掌朝中心虹团悍然拍去。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掌面推进半程,吴聆便感受到了来自目标的恐怖排斥力。
并非有实物阻隔于画龙点睛之前,而是自己拍出的掌风竟然自行向着斜侧滑离而走了…
何解?怎破?不止是遮挡在虹团周围的诡异重力场让吴聆感到绝望,他的直觉更是在不断提醒他:就算拿手拿枪去戳到了那个奇怪的小小光团也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此题何解?不应无解…然何解?
恍惚间,吴聆一如往昔,耸立观霞峰上背手眺望云海时,几多忧愁感慨。
突然,他瞧出不对劲了,这地界虽然只是赤目上人所构造出来的虚景,但周围的一草一木他可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我家眺云崖的峰头是向东的。
此刻黄昏,太阳应该是西沉的。
那为啥我现在能从向东的峰头,正正好看到一轮血红的落日呢?布景搞错了?
杨御成第一次近身是从前方行来,而扭曲之后的二次进攻又是经自身右侧发出。
灰天命的能力…若真如我所料…
再拍筹码,再赌!!
收掌于腹,拍去浮尘,吴聆似戏剧中的黑脸大老爷一般正正方方地迈了个斜跨步,整个人转身面向当前正北,提枪猛戳———
啪嗒…无所有处传来泡沫破裂之声。
黑潮褪去,天地失色,场景随自己一枪落下而陡然变换。吴聆还未来得及感叹自己的英明神武与反应能力,便被周围倏然现出的景色惊得皱起了眉头。
漫天焰火,非天道黑焰,是为人焰。
云响州见不到的建筑风格,颇为小气阴暗的分枝小道,干涩如刀的凄厉北风,面上挂满惊恐绝望却终归难逃宿命的嚎叫人群…
这里是地狱吗?
不,他认得这里。
这里是满盈城。
他终于明白了,先前两人所在的观霞茶室其实是赤目上人映射出了自己内心的风景。那里是自己最眷恋,最依赖,也是最熟悉的休憩港湾…换句话说,那是他的主场。
现在,庄家换边了。
欢迎来到满盈城之夜。
欢迎来到…我心中的裂痕。
呼,北风惨嚎,神行步止。
又是正面袭来,只不过这回,满脸慈悲的白衣少年与阴狠邪笑的黑裙少女都紧紧跟在杨御成身边两侧,各结指印飘然空行…
啪嗒,杨御成于狂暴奔行途中一语不发,抬掌打响清脆响指。
浊世行。
神行录。
再加上他目中闪过的凛冽红光。
吴聆倒踢杆尾,提枪轰然前戳。
死局袭来。
你和我的死局。
你与我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