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茯从梯子上爬下,脚刚在三号院子里站稳,就听见身后的声音,“你在干嘛?”
她缓缓回过身,迟顾站在身后,神情很有些复杂。
她将身后的睡袋抱在胸前,“露营。”她顿了顿,“隔壁的树林比较适合露营。”
迟顾并没有露出她预料中的嘲笑,反而怔怔地望着她,“你想起什么了?”
辛茯一愣,“我应该想起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迟顾,有很多事情,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在那边,我会梦见一些人一些事,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但看起来,又绝不可能是真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么?”
迟顾上前将那个巨大的睡袋接过,放在一旁,“有一个人你该去见一见了。”说罢拉着她就往外走去。
“谁啊?”迟顾走得很快,辛茯有点跟不上,“喂,是不是你屋子里那个……”
迟顾领着她出了三号院子,走了不过十步就停下脚。辛茯看着面前五号院子的大门,“我……刚从里面出来。”
“敲门吧。”迟顾望着她,目光十分复杂,看得她心里一跳。
再想问什么,迟顾已经转身离开。
那个辅首衔环很别致,她伸手摸上去,门已经打开。
那个人站在面前,垂目看着自己,目光里太多太多的情绪,她一时看不明白,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是,虞幕?”
“进来吧。”他说。
他执起她的手,将她领进院子里,院门在身后合上。
虞幕的手很冷,微微有些颤抖。辛茯想要挣脱,有什么温热的流在她的手臂上,让她下意识地慌张起来。她转头看去,血从他的手臂上流下,还在不断地涌出。
“你怎么了?!”她脱口问道。
“对了,”斛谷打断她,“还没有介绍过,虞幕与我是旧识。他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徒弟。不过我二人说是师徒,其实亦师亦友,唔,说是朋友更贴切些。”
辛茯惊骇地发现,方才没有结束的梦境,她如今正站在里面。那间院子,那些人……
有什么正疯狂地拥入自己的记忆,感识、情绪、所有的过往,汹涌地出现,仿佛一场倾盆大雨,将无处遁形的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原本,这是一盘很好的棋局,几乎没有破绽。很可惜,最后的这一颗,他竟举棋不定,几乎满盘皆输。”斛谷缓缓道。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对你竟心生情愫,不但不舍得弃子,反倒以命相搏。原本此事当是不成了,却谁又料到,姑娘亦是个决绝的性子,生生又将我的死局扭转。因此特意过来,邀请姑娘去虞渊昧谷走一趟。”斛谷的笑容仍然保持得十分亲和无害。
“你做了什么?”辛茯的目光没有离开虞幕的面庞。
“没什……”
“还想骗我?”她的呼吸很急,显然已是暴怒的边缘。
这比起当初在颐和街与她初遇时,冷静淡定、时时将情绪控制到位的样子,相差了许多。而这个样子竟令他失神了一瞬。
他仍握着她的手,习惯性地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打了一架,算不上以命相搏。”
她忽然展颜,挣脱开他的手,将自己的碎发绕在耳后,复又握着他的手,“是么?还没看过你打架的样子,以后找机会见识见识。”
虞幕瞅着她这个笑容心里跟着就是一晃,这个样子很勾人是一方面,这话里的意思……
她已放开了他的手,走向斛谷。
虞幕想要伸手将她拉回来,却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这才想过来她方才撩发的动作,应是取了另一个耳环上的珠子,那里头是令人两三个时辰内难以动弹的药丸。是他亲手交给她的……
斛谷笑意融融,“果然是聪明的姑娘,难怪他这般不舍得。”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辛茯望着他。
斛谷微微转过面庞,“可叹故人心易变,阿初既然一心追随他,我也不强求。”说罢他松开了初翮的手。
初翮却面如死灰,僵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