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权不是那种非揪着话不肯放的人,一听这话,眉头就皱起,“你管人家门里那么多事?她个亲事,自有她爹妈管着,你一个姑婆还管这事?要是管好了那还行,要是过得不行,人家还不得埋怨你?”
葛月凤露出为难之色,“这不是人家托我,我推了几次都没推掉。你觉得郑玉刚那小伙子怎么样,可还行?”
“行什么行!个呆头呆脑的模样,生在渔村,连个船上的活都不会干。只要脑袋不坏,哪家姑娘都不敢嫁给那样的人。”林公权觉得老婆子多管闲事,没好气地说道,“万一这事真成了,要是赛芳这日子过不了来埋怨你,你还要再去管?”
葛月凤被这么一说,到觉得有理,想着就老头子因着张赛芳都说这种话,那轮到阿校身上,老头子非气着不可。她寻思着就同小儿媳说说,这事就作罢,她不想惹老头子生气,“你说的是,这家人真不能嫁,没的半点出息。”
林公权刚想点香烟,想了想,还是没拿出香烟来,“两个儿子惟一的优点就是孝顺,就他们家,谁敢嫁!”他说到这里,也就劝了一句,“你以后也少抽点香烟。”
葛月凤以为是不让她抽,这就有些不高兴了,锅铲使劲地往锅里炒了几下,将青菜翻炒起来,“怎么着,烟都不让我抽了?”
“到没让你不抽烟,是让你少抽点,对身体不好,”林公权难得软了口气,“先不提阿校还没结婚,后面两个孙子都还小,你不想看着他们结婚,你好抱曾孙子?”
葛月凤撇撇嘴,“不抽烟还能长命?我是不抽烟就短命。”
林公权听得到一笑,额头添了些皱纹,“你呀,烟龄比我还长,戒是戒不了,每天就少抽个两三根,这都不行?”
“真对身体不好?”葛月凤还是半信半疑,“这么多人抽烟,还能是坏事,要真是坏事,还能卖?”
林公权指指烟盒上,“这上头都写着吸烟有害健康,一直都写着呢。”
葛月凤往锅里放了些味精,也舍不得多放,再炒了两下,就将青菜给盛了起来,“这都是怪事,都写着有害健康,还让卖?”
林公权一时还真跟老婆子解释不清楚这中间的事,也没打算跟老婆子解释这事,“反正你记得少抽几根就行了。”
“晓得了。”葛月凤应得有点不耐烦,往烧烫的锅里放了点冷水,冷水这一入锅,她就将锅里粗略地清洗了一下,又将水给舀掉,再放一回水入锅,待水开了,她就放入紫菜,还有虾皮,这算一碗汤,紫菜虾皮汤。
她端着汤到桌上,就将围裙给解下来挂好,“这紫菜阿校爱吃,待会让阿校过来拿点回去。”
林公权点头,“我同她说过了,让她回来再过来拿。”
葛月凤咽了一口饭,“怎么是回来?她又到乡上去还是镇上去了?”
林公权顿时就绷了脸,“你管那许多?我看阿校比你可明白的多。”
“我吃的盐都比她多,”葛月凤愤愤不平,“你说说,她个姑娘家的天天往外头跑,到底是有什么事?”
林公权喝着汤,嫌太淡,他也不叫老婆子动手,自个就起来拿了酱油瓶,往汤里倒了点酱油,这喝起汤来味道就将将好了。“她那是有活计在镇上,跑镇上自是要干活,你当她没半点事还老往外头跑?”
“她以前不没事还往外头跑?”葛月凤不服输,不过她很快地就将老头子的话回味了一下,“老头子,你是说她有活计了?是哪个单位寻的工作,还是她大舅介绍的?”
林公权吹着汤,待汤冷了后再喝入嘴里,“不是什么单位,是个私营的衣服店铺,店铺很快就要开了,她去那里站店。站店你知道不?就跟三角店里的售货员一样。”
“能一样吗?”葛月凤皱皱眉头,“她怎么不找她大舅介绍个工作,体面些的,私人开的铺子能跟大厂子一样吗?人家那是吃国家饭,私人开的店铺那算是什么,不上台面,也不体面。要是她大舅能介绍个工作,指不定阿校还能改户口呢。”
城镇户口吃香,葛月凤说起来也不含糊,她的眼界也就这样,只看得见眼前的好处。
林公权到不若她这般想法,毕竟在村里当过多年大队长,又在乡里镇里开过会,以前还去过县里开会,见识自是比一般人要高些,“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哪有一定要进什么单位的事?再说了,她大舅才进乡里,这就给外甥女介绍工作,谁会理他?哪个不会说他了,说他才进单位这手就这么长了?”
当然,林公权也是觉得国营单位比较好,但在老婆子面前,他还是撑着。
葛月凤转念一想,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儿,“等她大舅在乡里稳了后,阿凯跟阿期到时就中学毕业,就可以找他给寻个工作。”
林公权可没这么想过,老婆子这么一说,他也没扫她的兴,反正还得一年,“这急什么,到时再说。我睡个午觉,再去挑花生,你到时就洗一洗。”
“晓得了,”葛月凤再盛了一碗饭,“要不要煮点起来晒晒,到时给你下酒?”
林公权点头,“你就看着弄,明年留点种就好。”
这边都到中午,林校这边打早上出门,就上了渡船,没瞧见柳思红来收船票,就见着柳思红她妈柳婶子在收船票,她到没怎么意外,柳思红是接了渔村的老本行出海捕鱼去,这渡船就由柳德根夫妻俩支撑,反正夫妻俩人手管够。
柳婶子身上挎着个包,颇有几分售票员的架势,走到林校跟前,朝着林校打招呼道,“哟,阿校这是往哪里去,是镇上还是乡上?”
林校掏出一毛钱来递给柳婶子,笑得眯眯儿眼,“去乡上走走。”
“阿校,你最近老往乡上跑呀,这是有对象了?”
她这一说,就有人凑趣来了。
林校回头一看过去,眼睛微眯,她天生的凤眼,这么一眯,就是又漂亮又有些凶意,“没对象就不能往乡上跑了,那你去乡上做什么呀,也是因为有对象了?不对呀,你都讨老婆了,还想再寻个?”
“你这小姑娘,怎么都不能开个玩笑了?”那人是张赛芳她爸,大名张顺,人称张全输,顿时就沉了脸,瞪着林校。
林校半点不惧,反而抬起了纤细的脖子,抬得直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那我也只是同你开个玩笑呀,你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