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晚晚听胭脂河上渔舟划浆,邻女浣纱声音,嗅那胭脂河畔日渐浓郁的丹桂香气,有时随意走走,到瓜舟小古渡看日起日落,木樨心道:“大帅,若你不走,我们有多幸福。”
再不问世事,只用手刨着后院泥土,直到纤细手指磨得粗壮,直到细嫩芊芊变成老茧,只有这样虐待自己,把自己虐出疼痛感,木樨觉得自己活着才有意义,否则,自己活在这世上,如行尸走肉一般,看着一拢拢黄土堆积,看着一座座无尸无骨的坟茔竖起,木樨才觉得心灵有些寄托。
木樨盛碗鸡汤,把鸡汤洒到雷燃坟前,笑道:“雷叔,你曾经为樨儿熬过鸡汤,那是樨儿喝过最鲜美的鸡汤,樨儿也熬了一碗,你好好尝尝,可有你熬得鲜美?喝完鸡汤,再喝一杯樨儿敬上的木樨醉,黄泉路上,切莫再征战沙场做一名将军,只做平常之人,哪怕贩夫走卒,总没有生命之忧。 ”
“岳叔,喝一杯酒吧!岳叔,有雷叔陪着你,你应该不会孤单,你们俩到另一个世界还可以掰扯掰扯,多热闹呀!只是再没有大帅为你俩做评判了。”
“呼延将军,你也来饮一杯吧,你在帅帐,其实就是大帅军师,场场战役都有你的神机妙算,可你怎么也没算到,大康的皇上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你们在战场三十六计用尽,却未料大康皇上对你们也是三十六计用尽,如此皇上,堪当亡国。”
“莫将军,木樨听说你家乡有个姑娘等了你五年,五年,多少浪漫和希望寄托你此次回去变成现实,衣锦还乡,洞房花烛,有此二喜人生就不虚度,未料都变成一场梦靥,黄土拢头,木樨给你敬一杯酒,来,莫将军,喝一杯,就当木樨讨了杯你们喜酒喝下,心头再无牵挂。”
喝完这杯,木樨拿着酒壶又走到另一边,另一边十九个小丘,个个新挖黄土,木樨流着泪,走到插着点绛唇、念奴娇、青玉案、苏幕遮等人灵牌的新坟前,叫了声:“姐姐—”便泣不成声。
一会儿,木樨扒到她们的坟前,哭泣道:“姐姐们,你们是大康的英雄,零儿是大康的祸水,零儿把大康灭了,也把你们给灭了,零儿有罪,虽然你们死后,大康已经亡国,再也没有人会记住你们为大康所做的一切,但零儿知道,你们是真正的英雄。那年,零儿在沁园春,用尽心思,为你们起了世上最美丽的名字,在零儿的心目中,你们恰如词牌般浩浩长存,永垂不朽。”
木樨想起小虎头,泪如如雨下道:“小虎头,零姨对不起你,你小小年纪,护国爱国,零姨不配做你的姨,若来生,不要出生在大康,大康不值得你这样保护。”
木樨走到洒得花花绿绿的纸钱坟茔那儿,笑道:“水调歌头,你恨也罢,爱也罢,零儿都给你敬酒来啦!零儿还是感谢你收养了零儿和碧儿,若说您是我亲娘,也不为过,只是零儿这个红颜祸水,祸了国,殃了民,希望的却是让万民都能得到幸福。口里有粮,身上有衣;吃得饱,穿得暖,再不受人奴役,那便是我们小民的幸福。只是你这一生,是个鸨儿,零儿祝你到阴曹地府做个青楼的花魁,让你也尝尝被人奴役的滋味。”
说着叹息一声,走到最后一个坟茔那儿,最后一个坟茔葬了两个牌位一个是木樨,一个是叶清溪,木樨笑道:“溪哥哥,木樨把自己葬了,来陪你来了,虽然我们生不能相守,但死能同穴,亦不失为一种幸福,溪哥哥,你等着樨儿,终有一天,樨儿会去找你,山阔地远,天高水长,樨儿必要找到你,和你同穴。”
都说完了,都办完了,人也清静了下来,每日听胭脂河涛声依旧,却带不走对溪哥哥说的满腹话语。
木樨来此居住已经几个月,只是每日单纯地过着日子,这天提着竹篮到街上买点香烛、纸钱,却听街头几个老人谈闲:“听说了吗?新皇李寒潜又被关将军的队伍赶了出来,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