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吾将结界布好后,额头也冒了层汗珠子,累得气喘吁吁:“生平头一遭,布置这么大范围的结界。”
“这蠢笛子,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有这么强大的灵力,我估计这个结界撑不了太久。”
“先想办法让它停下来,方才我见覃沐和子阮带着夜鬼在抑制那些植物的生长,但成效甚微,范围太大了,根本就来不及。”
“掌乐在哪?快叫他来,我准备用移情来影响青衣,让他将唤汝停下来。”
话音刚落,掌乐这家伙就飞过来了。
“陛下,殿下……小神来晚了。”
“屁话少说,赶紧弹琴,我要移情到青衣身上,唤汝加注到他身上的屏障太强了,根本冲不破,强来的话我怕伤到他。”
“哦哦哦,好。”
“我来为你护法。”辛吾话毕就盘腿做了下来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流荒体内。
青衣不过一介凡人身躯,承受能力本来就差,这一下给他灌进了太多灵力,已将他逼到了快要走火入魔的境地。
流荒看他痛苦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早知道她干嘛要让青衣去破解这破笛子的秘密啊!
“青衣……青衣,听我说,别被唤汝影响,快停下来……”
“青衣,听我的话,快停下来……别怕,我在呢,唤汝的灵力太充沛了,继续下去你受不了的,你想想我,想想夏夏,外面的植物长得太快了,房子都塌了,好多人都受伤了,庄稼也没收成了,青衣,我相信你的,快停下来,不要被唤汝支配……停下来青衣。”
“青衣……青衣……凝神!”
“哥哥,哥哥,快停下来哥哥。”
只见青衣眉头紧紧锁着,细密的汗珠爬满了他整张脸,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想停下来,可却控制不了自己,更不知道怎么才能停。
他知道现在伤了人,也知道外面乱得地覆天翻,更知道流荒和夏夏一直在叫她,他想回应,却没有半分力气。
“青衣,青衣,你是唤汝的主人,它现在全凭你的心意指引,这世上,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控制它。”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你自己的心,想一想你的心在哪里,用心去尝试着跟它沟通,像以前一样,让它感受到你,只要你想让它停下来,它就会停下来,如同控制你自己的身体一样,去试一下,试着让她听你的话……青衣……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青衣,青衣……”
“万事万物再艰难,也比不过一个从心。若你觉得无路可走,就试着去想一想你与唤汝最平凡最放松的时刻,想着它被你吹出动听的曲子,想着在看不见月亮的晚上它为你发光发亮,你想想它,想想我……青衣,我信你可以将它停下来!”
“你想到了吗?那是轻松并且快乐的时候,和以前一样,它仍旧是你的唤汝,没有变,你想想以前是怎么与它相处的,找到那个状态,让它停下来……青衣!”
流荒一句句跟他说,一遍遍带他找心里的感觉,青衣听着,遵循着自己的心,一点点摸到那扇他一直想触碰到的心门。
从前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呢?
他记得……初见唤汝时,它还在流荒的腰间挂着,玄色衣裳趁得长笛愈发净白温润,漂亮极了!
流荒细长的手指将笛子转出很好看的弧度,手指白腻,长笛莹润,很好看……
当流荒将笛子递到他面前要他吹响时,他有一瞬间是忘记了呼吸的,为流荒倾国的容颜,也为漂亮的白玉笛子。
流荒戏谑地看着他说,这笛子脾气不好,至今都没有人能吹响它呢。
可是他吹响了,流荒很惊讶,连说这笛子与他有缘,但当时他以为……流荒是故意与他说笑的,因为,哪有笛子是吹不响的呀。
那时他想:这绝不是一支普通的笛子,流荒也绝非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毕竟她那么好看,她的言行举止那么超脱又那么自然。
是神吧!
他想。
没有人能配得上眼前这姑娘,每个人站在她面前都会自惭形愧。
后来……
他不自量力,像他表明心意,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许是年少多轻狂,总觉得自己可以赌一把,拼一次。
他问她,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她说,你我之间不过隔着一道恩情和一些亏欠,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我把失望浪费在你的身上,是不是也很蠢呢?
后来,终归是她太善良太心软,将指尖精血滴在笛身,递给了他,语气再没了往日的温和,带着明显的疏离说,从此以后,这笛子便与我血脉相连,若你唤我,便吹响它,无论我在哪,在做什么,都回来,这在我们鬼境,叫做血契。
那时他握着白笛,心里疼得滴血,他想,或许吧,这才是她,她真实的样子就该是这样冷淡疏离的。
他噙着泪问,这白笛可有名字。流荒说没有,他问,那我取一个好不好,回应他的,只有一句冰冷的随便。
就叫……唤汝吧……唤汝……
因为这样,我在吹响它的时候,仿佛,是在呼唤你的名字。
他留笛子,只留一个念想,他没指望流荒会来找他,但他没想过的是,流荒真的来了,在他以为绝对不可能的时候。
真好啊!她喜欢的姑娘,明明站在最顶端,还能为他洗手作羹汤。
之后的时间里,她再也没有离开过,从初见时的二十岁,到现在的三十岁,她陪着他过了十年,唤汝带在他身边十年。
特别温暖特别留恋的感觉,他怀疑是梦。
唤汝的音色很好听,流荒最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听他吹一曲《南浦》。
唤汝的意义已经变了,它不再单纯是一支笛子,更代表了流荒,代表了他们的爱情,还代表了——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值得怀念和珍藏的岁月。
多好啊!
他们!
“青衣,从心。”
他听到流荒这么说。
霎时,笛身的白光猛然发亮,又迅速湮灭。
结束了吧,他做到了他应该做的……结束了……很累,身体很疼,在晕倒的最后一瞬间,她跌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听到一声声急切的呼唤:青衣,青衣,青衣……
再醒来的时候,已是五天后了。
入眼是他可爱的姑娘端着一碗粥对他眉开眼笑:“醒啦,来,喝吧,甜的。”
原来,睁开眼睛看见爱人给自己一碗甜粥,是这个感觉,他第一次体会到,他想将这种感觉牢牢记住,紧紧攥住,再不放开。
他笑了,端起粥来,埋首就喝,中间也不见停歇。
流荒直接伸手将他嘴角粘上的汤汁擦掉,放在嘴里舔了舔,他觉得很甜,心跳很快!
“外面怎么样了?他终是不放心地问。
“挺好,辛吾遣了司农和天兵,植物回复正常了,倒塌的房屋辛吾负责赔偿,受伤的人群都吃了老君的丹药,值得庆幸,没有人死。”
他安心地笑:“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