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三老太爷的规矩极大,怕没有长辈的穆府,是一直被鄙视的。
不说别的,只说郑氏和小苏氏,晨昏定省一次都不能少,即便是在外也不行。
跟她两个一比,苏氏严氏周氏,都是幸福感顿时提高了一大截。
此刻,穆樱和穆春请完安,郑氏和小苏氏也就进来了,两个人挨个行礼坐了。
穆三老太太叮嘱:“添箱的都准备好了吗?别临了出门,闹出笑话来。”
两个人都答应了。
穆三老太太又专门跟郑氏说:“你且忍着些,别到时候哭狠了,乱了礼数。”
郑氏也一迭声应下了。
事事有周氏张罗,郑氏和小小苏氏不过是打下手,也落得清闲。
因是异地发嫁,嫁妆之类的一切从简,珠宝首饰是带过来的,床啊梨花木桌子甚至恭桶等大件,则都是阳岐城新买的。
临出嫁前一日,一大车的嫁妆,足足十二箱子往楚州去,叫阳岐城的人开了眼界,大赞穆三老太爷是京官,果然气派跟地方官大许多。
穆家内宅,除了周氏,就连穆春也不知道。这一大车嫁妆,委实是熬干了穆三老太爷的家底。
就连穆三老太太也拿了不少体己出来贴了。
郑氏更是,刚收的严氏的那颗东珠,也都悄悄趁穆樱不注意,塞到她妆奁里。
这是她们一家人最齐心协力的一次,为的就是这桩高攀的婚事,不被文昌伯府看轻,日后还有再联姻的机会。
毕竟,小苏氏生了两个女儿,虽然一个八岁一个五岁,可孩子长起来,也是飞快的。
这一番伤筋动骨,倒是有一个好处,那个朱嬷嬷,再也不说“要银子尽管使”之类的大话了。
穆樱的嫁妆被津津乐道了一整天,不少人开始期盼明日文昌伯府迎亲的阵势了。
只是,还未等到翌日文昌伯府人过来迎亲,穆家大门口,就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嫁妆大车出了穆家大门,不少孩童跟着起哄。
人多拥挤中,一个姑娘,抱着绿面的披风,扑通就跪在了穆家大门前。
“求见二太太……”
围观的人很多,穆家自然不会让人看热闹,一叠声进去通报给周氏,周氏又让人找严氏。
严氏一脸狐疑出来见人,陌生的紧。
那姑娘也摇头:“不是这位二太太,我要找的是……”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文昌伯府的二太太。”
严氏一听哪有不明白的,立刻叫了郑氏来。
那姑娘见了郑氏,忙磕头:“给亲家老太太请安。”
“你是谁家的?为何找到穆家来?”郑氏打量她几眼,见是个颇为清秀的姑娘,身上穿着寻常女子的细布水红褂,很是狐疑。
“婢妾……婢妾……”那姑娘将绿色披风双手往上一托,对郑氏道:“请二太太一问便是。”
“……”郑氏无语,见她哭得可怜,半响才试探着道:“你找我女儿穆樱?”
姑娘含泪点头。
大喜将近,却有人哭哭啼啼上门,任谁都觉得晦气。
郑氏怒道:“哪里来的人,胡搅蛮缠?还不快回家去。”
那姑娘没料到她变脸如翻书,竟是这样快,索性将披风高高举起,指着披风角落一个金线绣的“远”字:“请二太太一见,这是二少爷昨日落在我闺房的披风……”
她话未说话,郑氏已经凉气从脚底升起,她惊讶地张大了嘴,片刻后又闭上,嘴唇哆嗦一字也蹦不出来。
还是严氏反应快,她听出不对劲,立时上前命丫鬟捂了那姑娘的嘴,低声呵斥:“闭嘴!”
又捋着郑氏的心口,帮她顺气。待郑氏缓过来,那姑娘却又垂着长长的细白的脖颈,乖顺的不发一言。
郑氏知道棘手,不敢擅专,只能命人通报了穆三老太太。
穆三老太太听了此话气得拐杖对着桐木凳子不住敲,敲得声声响亮:“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明日就是大婚之期,新姑爷不说在家里好好张罗娶妻之事,盘点嫁妆,却还睡在外室屋里头。
这外室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敢在大婚前日闹上门来。
简直是把穆家的脸面,放在泥土里踩。
叫了那姑娘进门,那姑娘抱着披风,一路小心谨慎打量四周。
待跪倒在穆三老太太跟前,她将对郑氏的话说了一遍。
这回穆三老太太不气了,她面色从容,像是方才没有发过任何脾气一般,和蔼的问那姑娘:“若你说的是真,你过来求见我家樱儿,是何用意?”
那姑娘磕头后,才道:“婢妾青萝,住在楚州,家道中落,衣不蔽体。是任二少爷见婢妾可怜,救了婢妾全家。婢妾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只是,听闻任二少爷大婚,婢妾愿意服侍二太太,跟着去任家做牛做马,报答二少爷恩德万一。”
“呵呵。”她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郑氏面如寒霜,她使劲捏了小苏氏的手,用口型怒道:“无耻
!无耻!”
分明是要儿女共侍一夫,亦或者说专门来给穆樱添堵的,以教她从中获利进入文昌伯府,倒说的只有一腔报恩的意,半点没有自私的心。
这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穆三老太太听了,却不像郑氏那样愤怒,只扬扬淡淡的眉头:“哦,那你的意思,是要伺候未来的二太太呢,还是伺候二少爷呢?”
青萝没料到穆三老太太尖锐的直奔主题,她犹豫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片刻后道:“婢妾既求到穆家来,自然是要伺候二太太的。”
“那行,这话是你说的。”穆三老太太笑着道:“当牛做马的报恩。”
她见郑氏情绪快要崩溃,对小苏氏说道:“你把这位青萝姑娘安顿一下,明日启程。”
甚至问都不问,青萝口中所说的,是否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