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两个人便好得蜜里调油一般。
而严氏闹的时候,穆春也正听豆豆绘声绘色讲呢。
“大小姐您怕是没见过,二太太何等厉害,让小厮一脚就踢开那屋门,冲进去左右开光,一口气扇了二十几个耳光,奴婢躲在她们个子高的后面,几乎是连那姑娘的面容都没瞧见,她就面目全非了。”
严氏打得那芸娘毫无还手之力后,将她软绵绵得扔在床上,往她脸上唾一口,喝问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芸娘何曾料到温柔善良的穆文平家里,有个这样凶悍的母老虎,吓得战战兢兢,口中带着血沫子说话:“不曾。穆孝廉是正人君子,我,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
“好姑娘?”严氏斜眼看了一眼芸娘手腕上的金镯子和头上的素银簪子,冷笑着道:“好姑娘还穿金戴银的,哄我呢吧。你不跟他睡,他肯把我的好东西都带出来给你?”
芸娘吓得魂不附体,忙将金镯子和银簪子,甚至箱笼里一些好料子的衣裳全都拿出来还给严氏:“是……是穆孝廉看我可怜,才给我的……真的没有……”
“我不管你有没有,反正以后没有了。”严氏冷冷的命徐嬷嬷将东西用包袱都收好了,对着徐嬷嬷道:“有福气享受,就要有能耐受苦。给我打断她一条腿,瞧她还能不能耐!”
徐嬷嬷有些被吓到,正犹豫呢“太太,这样不好吧,要是二爷知道了……”
“嬷嬷年纪大了,怕是力气不够,奴婢来!”豆豆前面身形高大的三等丫鬟,叫宝娟的,忽然站了出来,操起一把椅子,卯足了力气,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惶恐惊惧的芸娘,举起椅子狠狠朝她的腿砸下去。
豆豆只惊得一声哀嚎,忙趁乱溜了出气。
宝娟砸完后,见芸娘面色煞白哀叫不止,扯下手绢塞了她满是血沫的嘴,对严氏道:“奴婢的娘亲,就是被这样的狐狸精活活气死的。”
严氏对她很是欣赏。
“奴婢跑出来,大小姐,你猜奴婢看见了谁?”豆豆讲到这里,卖一个关子。
穆春略微思索,才猜测道:“霍青青?”
豆豆一拍大腿:“她就住在隔壁的隔壁呢。见这边吵嚷,站在门后面听热闹……”
穆春想到霍青青不在杨柳馆接客了,心里早有准备穆文忠将她赎身私养着了,可听到豆豆口中的事实,还是心里难受的紧。
替周氏,替穆家,也替穆文忠。
她早该想到的,花巷里住的,本就是那些富贵人家老爷少爷们养的外室居多。
因此,还是派豆豆盯着霍青青,不露痕迹。
穆文平被严氏一哭二闹的弄了一场,人老实了许多。
严氏又温柔小意的伺候着,好几天没有出门。
待穆文平再度出门时,瞧见府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正给路边一个女叫花子吃馒头呢。
他多瞧了两眼,心里难受得“噗通噗通”直跳。
瘸了一条腿,在街上乞讨,满身污垢的芸娘抬眸朝他望过来。
却只一眼,又吓得魂不附体,忙低下头去嘴里念念有词。
豆豆见引穆文平的目的达到了,忙溜过墙角躲着,见穆文平叫了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住在这附近,忙跟穆文平道:“……她是个疯女人呀。”
穆文平说了好话,付了些银子让她二人搀着芸娘走,想带她去医馆。
豆豆这才回去给穆春回话。
芸娘大力挣扎,穆文平自然不肯放开她。
大街上拉拉扯扯间,芸娘趁穆文平不备,挣脱了那两个本不愿意搀扶她的婆子,跌跌撞撞跑掉了。
穆文平怅然若失。
第二日,就听说玉带河里淹死了个疯女人。
穆文平失魂落魄,回来就问了严氏一句:“是你干的?”
严氏怒道:“你答应过我不去找她,不去看她的!你食言而肥不守信用!”
穆文平这才明白,跟严氏根本讲不着任何道理,索性住到书房去了。
穆秋对父母的关系忧心忡忡,严氏道:“不必管他。”
穆文平对她是包容和宠爱的,严氏认为,这是享用她美貌的报酬,是理所应当的。
她又问穆秋:“你最近在学下棋?”
穆秋少见的脸上飘出酡红色,低着头道:“学着玩的。”
严氏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避讳跟女儿说这些:“人人都想找门好亲事。穆夏有苏家,是不用愁的。穆春怕是老爷子会给她操心。唯独你,哎,是个没人疼的。好在我早给你筹谋过了,文昌伯府还有一位三少爷,我已经托你三爷家的大伯母去问。周家那个表少爷也不差,就是京城远了些……”
穆秋见严氏居然跟自己开诚布公,又已经为自己打算了这么多,哪里有不感动的,当下就依偎进了严氏的怀里撒娇。
严氏摸着她的头,疼爱道:“旁人家都是不许你们女孩子这样早谈论婚事的。我偏不同。身在穆家,你的婚姻姻缘,若是筹谋迟了,少不得会被别人用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己先想法子……母亲当年若非不是勇敢一些,怕如今不知道给哪位老太爷当妾呢。为了那三瓜两枣的,不停往娘家扒拉……”
严氏使手段让穆文平非她莫娶的故事,穆秋多少有些耳闻,如今听严氏说,愈发好奇,拉着严氏讲。
严氏笑:“你爹憨憨的,我找些机会巧遇,再服个软示个弱,他就回来跟你祖父说了。”
穆秋大着胆子跟严氏说道:“其实,周家表哥很不错的。”
严氏见她当真喜欢周谨益,也不阻难:“……你若是教他先开口,我不反对。”
穆秋如蒙大赦,又娘爱娘亲的好一阵子撒娇。
穆春听闻芸娘溺水而亡的消息,难受了好一阵子。
她本来是好意,希望穆文平能给芸娘主持正义,或者厌弃严氏,知道自己枕边人多么歹毒。
没想到,芸娘自尊心那样强,根本无法接受倾慕之人看到自己不堪入目的惨状。
穆春茹素三天,罪恶感和歉疚感始终围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