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响,摸了五个大钱扔给冬末:“屋里不用你伺候,好生盯着。要是她的丫鬟出门了,一定也要跟着。”
冬末接了大钱才点头答应。
方才胡彩霞说什么也没听见,纯粹是诳胡彩月的。
当时周围除了胡彩玉和严和明,根本没有旁人。
胡彩玉是打定主意要向严和明表明心迹的,她找丫鬟约了严和明在这黄花树下相见,小心谨慎的措辞:“严二少爷喜欢什么茶?”
严和明一向自得长得英俊美貌,对于投怀送抱的女子冷淡孤傲,只是胡彩玉到底身份比那些寻常人家的小姐要金贵一些,他陪了个笑脸:“不知道胡小姐呢?”
胡彩玉面上一喜,心里如小鹿乱撞,含羞带怯低声道:“我喜欢碧螺春,开口清香,回味凛冽。”
严和明淡淡地看她一眼,计算若是娶了胡彩玉,能给严家带来多少好处。
可是,他脑海里面挥之不去的,是那一笺信,上面写的“要想事情不败露,严家掌柜不出城。”
字迹娟秀,工整对仗。
还有花灯会上,站在高台手敲铜锣,有条不紊让穆家避过危机的娇小身形。
坦然自若,铿锵果决。
再是手持烧火棍,为了保护妹妹冲进村子里,与寻衅滋事的小氓流们对峙的穆大小姐。
勇敢坚强,磊落担当。
她面对他的示好也罢,挑衅也好,永远是进退合宜,大气端庄。
偶尔失态,却是因为他急于表露心迹,使了一些稍微出格的手段。
“胡大小姐以为,二人相交,什么最重要?”严和明忽然低下头问她。
胡彩玉见他凝眉思索,很想伸手抚平他的眉头,他看起来似乎有无限的烦心事,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此刻听他发问,心里一阵甜蜜,笑着回道:“家世背景,人品学识……”
她顿一顿,定定看着严和明,目光灼灼:“……都不要紧。只贵在一个诚字,心诚则灵。”
她以为严和明是在说她。
心诚则灵?严和明蓦地清醒。
穆春对他的示好,一直拒绝于千里之外,是不是看出他的不诚心?
是了,一定是这样。
那是不是拿出真心诚意,就能抱得美人归?
是了。好女怕缠郎。
更何况,他严家家财万贯,蒸蒸日上;他严和明英俊聪慧,丰神俊朗。
而穆家日薄西山,衰败是迟早的事儿。
“好,我知道了。”严和明留下一头雾水的胡彩玉,无视她的勇敢与真心。
胡彩玉向来乐天,虽然明觉得不对劲,却也不肯往不好的方向想。
自顾自解释为严和明矜持自娇,不肯坏她清誉而已。
如此,晦暗的心才有些开怀。
这边胡家三姐妹各怀鬼胎,前面宴会厅却是安静得很。
跟世家大族的太太和小姐们吃饭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处,食不言,寝不语。
之前的话,牌桌上都说完了,吃饭时,眼睛只看着菜盘子,小心点一下一下的夹,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生怕仪态失了优雅惹人笑话。
姑娘们更是了,平素在家还算随意的,今日因知道胡三太太暗地里选儿媳妇,也都小心翼翼拿捏分寸,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落个差印象。
穆春自从改了用餐礼仪后,优雅大方了不少。
只是今日周氏特意叮嘱过她不必太守规矩,因此相比于那些拘谨小意之人,举手投足便多了一股大气洒脱的风范,惹得对面桌的胡大太太多看了她好几眼。
穆秋坐在穆春身侧,也是十分放得开。
正如胡彩霞所分析的,胡建阳年纪不小,不可能再等两年成亲。只怕是会立刻成亲了带到任上去,好与胡三老爷和胡三太太团聚。
因此她最没有可能雀屏中选,索性由着性子来,不必拘着。
她见穆春在别人家也丝毫不掩饰自己爱吃鸡腿,笑嘻嘻的就夹了一个放在穆春碗里。
穆春奇怪看她一眼,狐疑地吃了。
穆秋又夹一个,对着其他诧异的目光解释:“我大姐就爱吃鸡腿,就爱吃肉。”
穆春本来自己夹了两个吃了,斯斯文文的,并不显眼。
穆秋此举,无非是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一下子就暴露在众人眼里。
她看着碗里那个“别有用心”的鸡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穆秋笑着催促她:“吃呀,大姐别客气。”
穆春想了想,将鸡腿夹起来放在她碗里:“还是妹妹吃吧,妹妹长得太瘦了。”
穆秋见她夹过来,飞快地将碗一拖,旁边的瓷白碟子被撞到地下,啪一声碎了。
穆春吓了一跳,鸡腿也悬空落在桌上,所有人都朝她们看过来。
挨得近知道情由的,当是姐妹情深,互相夹菜。
不知道的,便以为穆秋受了欺负。
毕竟,她已经梨花带雨,眼泪珠子般滚滚而下,加上之前被穆夏用水泼了后,珠钗卸了不好,面上没有胭脂,更加楚楚可怜。
穆夏在一旁将事情发展尽收眼底,忍不住怒道:“你这这副鬼样子给谁看?谁欺负你了不曾?”
穆秋哭得愈发伤心。
周氏听闻后过来看,对穆秋和声细语安抚。
穆秋在她要靠近时,忽然厉声尖叫道:“不要碰我!”像是周氏似乎会对她不利一般。
周氏没料到她反应如此剧烈,一时呆愣当场。
穆春忙过来将穆秋揽在怀中,也被她拼命挣脱。
她环顾四周,想说什么却不敢说的模样,只哭得格外凄惨。
周氏见舆论就要对穆家不利,狠下心当机立断,让珍琴和玉画将穆秋架出去:“三小姐惊着了,扶她去休息。”
穆秋又是拼命挣扎,大喊道:“不是,不是的。”
“那是什么?是你大姐要在胡家欺负你?还是你二姐存心让你丢脸?让穆家丢脸?”周氏说着反话,故意质问穆秋,见她哭哭啼啼不像样,怒道:“穆家的闺女,给我挺直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