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方之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直以来的疏离,拒人于千里之外,这都说明,穆春对他的殷勤,无心啊。
他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挫败感。
忽然想放纵一回,不愿意那么恪守规矩,如三岁孩童一般,任性胡闹。
穆春只看到他英俊的面庞诡谲一笑,莫名其妙心里咯噔一下,还未说话,方之询已然欺身而进,说了一句十分唐突的话:“穆大小姐的未来夫君,是什么样子的?”
穆春几乎能肯定他的心意。
许梅花早已经看出端倪来,真心把穆春当朋友,退避三舍,不肯听他们对话。
穆春却光明正大,坦荡磊落:“人生苦短,大概我没有那么慷慨,可以无所谓随意赠与他人。”
方之询琢磨半天,仍旧是不懂她的话,却也隐约知道穆春择婿的条件。
所托非人,必定不嫁。
他脸上闪过一抹失落,随后又扬起一抹神采,不知道顷刻间经历了怎样的心境变化。
方之询没有再说话,他冲穆春拱手告辞。
穆春也敛衽行礼。
十足十的客气与疏离。
许梅花等方之询走了,才又凑上来,狡黠眨眼一笑:“这是哪跟哪儿呀?”
穆春笑着坦荡荡:“如你所见,如我所言。”
许梅花见她光明磊落,无遮无掩,愈发喜欢她。
马车驶回穆府的时候,周氏坐在花厅,手持戒尺,满面肃杀。
穆春老老实实跪下。
周氏扬起戒尺,终究打不下去。
她冲珍琴怒喝:“把大小姐关进厢房,不许吃晚饭。”
穆春跟珍琴道:“把我的书带过来。”
珍琴急了:“大小姐,你快求饶啊,跟太太说你错了,不该擅自出府……求太太谅解。太太心疼你……”
“珍琴,记得把我的书送几本过来。”穆春打断她,又强调一遍。
她若是认错,周氏必定会问她去了哪里。
与三叔的私密交谈,她不打算让周氏知道。
除了增加周氏的怒火,别无用处。
穆家要想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必须出一个“狼心狗肺、心狠手辣”的“罪孽之徒”,那只能是她。
任刀山火海,任地狱油锅,她认了。
且甘之如饴。
厢房也在东院,只不过是空置,里面一床一桌一凳。
周氏并不知道她暗中与穆文义接洽,还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谋划此事,只以为穆春因与她置气,旧德行复发,任性狂妄,擅自离府。
这种误会,也好,也好。
省了寻根究底,省了她撒谎欺瞒。
关上几天又如何?
穆春接了珍琴给她拿的几本书,又任由玉梅将床铺和桌椅都收拾干净了,才安心坐下。
晚饭是没有的。
玉梅依依不舍走了,抹着眼泪道:“大小姐,奴婢半夜给你送吃的来。”
“不可。”穆春忙阻拦她:“母亲动怒,依着她便是了。等过几日她气消了,对其他人也有个交待了,也就无妨了。现在你违抗她的命令,岂不是让她愈发恼恨我?”
玉梅瑟缩一下,不甘愿地点头答应了。
穆春又遣她走,叮嘱道:“东院的人都不许来,还有二小姐那边,你也去说一声。别自作主张,惹得母亲又生气,到时候我出不来,还白白连累人。”
玉梅明白是这个道理,只是心疼小姐,十分委屈的说了声:“奴婢晓得。”
随着关门落锁的声音,穆春独自一人,万籁俱静。
除了油灯芯子,噼里啪啦燃烧着,声音弱不可闻。
像极了上一世,她跪在佛堂的感觉。
只是,那时是怨恨委屈,惶惶不可终日。这一次,却踏实心安,她和穆家,还有未来。
看了两篇《道德经》,她伸一个懒腰,洗了把脸,正要睡下。
窗棱传来敲击声。
穆春狐疑地打开窗户,外头伸进来两只手,握着两个大白馒头。
穆春没有接,而是先看了来人。
果然如她所料,不是珍琴也不是玉梅、玉画,竟是西院严氏身边的玉翠。
穆春做梦也没想到,严氏竟然会向她示好。
“这是二太太叫奴婢送来的,大小姐别饿着了。”玉翠将两个馒头往她手中一塞,飞也似的跑了。
穆春瞧了一眼,肚子实在太饿。
周氏要怪罪,反正也怪不到她头上,毕竟不是她的丫鬟,她本人没有怂恿指使之嫌。
就着茶水,一股脑儿全吃了。
肚子饱着睡觉,跟饿着睡觉,感觉真是天差地别。
一梦醒来,玉梅过来送早餐,眼底下两个黑青的圈,看起来熬了一宿。
见穆春精神抖擞,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哭腔:“小姐受苦了,快些吃吧。”
穆春见是鸡丝粥和小菜,另有两个小花卷,知道周氏还在心疼自己的,洗漱了开心吃起来。
玉梅问道:“小姐闷不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