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会成为伤了苏穆两家和气的贵人。
可她不想想,刘氏是她的娘,生她养她,如何能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
苏老太太一只脚都快进棺材了,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两家暗地里议婚,女方忽然要去当尼姑,不管知情不知情,是不是想拒婚,这女孩子都不能要了。
“好了,别吵了。”小刘氏笑着打圆场:“你们二人别推诿,不管苏老太太怎么说,我也不可能瞧着我妹妹的终身大事,就这样黄了。”
她这边讨好卖乖,穆萍那边翻了个白眼。
小刘氏看不到,看到了也无所谓,她今日的责任重大着呢。
“我见老太太态度坚决,便去找了典庆。”小刘氏拿出玉佩,举重若轻拍在桌上,“我那痴弟弟说,由他去见老太太说话,他会对萍姐儿好的。”
穆萍躺在床上,听见此话,心绪没由得漏掉一拍。
“他是老太太的宝贝疙瘩,他说成那就一定能成。”小刘氏喝口茶润润喉咙:“也得亏我机灵……”
“那是那是,你原先在刘家,就是小辈里机灵的一个。”刘氏本来被她说得失望至极,冷不丁来了个大转折,面上立刻带了喜,握着玉佩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放回桌上,大声叫着伺候的丫鬟:“把我房里博古架上,那个云母叠嶂的炕屏包了。”
小刘氏知道这定然是自己的谢礼了,听着就贵重,笑嘻嘻的客气:“姑母真是……又不是外人。”
“要的要的。”刘氏急忙表态。
小刘氏又笑:“此番我也算是功德圆满。萍姐儿呢,你也不必寻死觅活,我告诉你,典庆这孩子,是真的不错。平素虽不大与人往来,但是心思纯良,他说会对你好,定然是一定会的。这玉佩他自小戴着,从未离身,如此便可见诚意拳拳。”
穆萍这回没有翻白眼,她心思重重。
小刘氏得了炕屏便离开穆家。
回府没多久,苏老太太又叫了她去,叫她张罗苏穆两家的婚事:“典庆比锦绣大,穆家那闺女年纪也不小了,急着些办,放在八月吧。”
穆萍握着那块温润的玉佩想了几天,又瞧着刘氏鹰隼般的眼睛,老老实实开始绣嫁妆。
刘氏喜笑颜开,整个穆家西府喜气洋洋。
过了几日,宝竹一早便兴高采烈拉了穆春去看她娘:“我娘说,要亲自谢谢小姐呢,正好小姐也奴婢狐假虎威一回,开一点儿小差。”
宝竹娘今日刚换新岗位,宝竹还是想穆春去看顾一下,免得再受人欺负。
穆春已经卖了宝竹那么大一个人情,倒是也不在乎这一点,正好去府里散散步。
刚出月亮门,就碰见穆凌广,眼眶红着,身体佝偻,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倚在墙壁上,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
“二哥。”穆春敛衽行礼:“你怎么在这里?”
他该去阳歧书院读书才是呀。
穆凌广昨日与严氏吵完架,心里难受得不行,已经两日没去了。
穆春蓦地想到,他曾经与胡彩月,在此处偷偷说过话。
想到虽然胡彩月对穆凌广带着几分算计,可穆凌广对此是一无所知,更何况如今人都死了,愈发觉得当初的情窦初开,深情厚谊难以释怀。
穆凌广缓缓扭过头,见是穆春,刚要开口,却觉得鼻子发酸,他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将眼泪憋了回去。
穆春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周瑾益提着书包过来拉穆凌广:“二哥,你都两日没去了,再不去先生要罚你了。”
周瑾益比穆凌广小两三个月而已,两个人最聊得来。
怕是今日铁了心要拉穆凌广是上学,因此他也没急着走,一直等穆凌广。
“我不去,你去吧。”穆凌广挣脱他的牵扯,见此处也不清净,又扭头往别处去,只是耷拉着头的怂样,让人瞧着心疼。
周谨益也十分无法,问穆春道:“表妹,二哥这是怎么了?听说跟二姑母吵架了?”
他的称呼是跟着周氏叫的,苏氏是三姑母。
穆春也不知道怎么去说这些事情,她看了一眼周谨益,忽然问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穆夏?”
周谨益的脸立刻红了,真的是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根,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响才说:“府里总是会碰见的嘛。不过她最近好像不太高兴。”
“若是再碰见,就尽量避开吧。”穆春提点他一句:“那也是保护她。”
男女情思,倘若于理不合,受苦的就总是少女。
周瑾益似乎是懂得,立时摇头反驳:“我们进退有据,说话也有人跟着,我不会害她的。”
穆春知道周瑾益虽缺乏一定的主见,但是性情善良憨厚,点点头:“我不是怕你害她,是怕有心人借题发挥。你是男儿家,厚着脸皮也就过去了,穆夏是女孩子,自然是罪过更大的。”
周谨益听她忽然说这个,有些尴尬和回避:“大妹妹说什么呢,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深奥了?我与秋妹妹见面了,也是会说上两句的。”
穆春见他少年心思不肯暴露,也不愿意追问,毕竟在谈婚论嫁前,将情谊深藏于心是好事,于他,于穆夏。
“恩,表哥对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穆春总结一句:“以后也还要保持才行。”
周谨益越发觉得穆春发觉了什么,只是不好意思明白着问,含糊了两句就借口要读书跑掉了。
只是没跑几步,身形就定在那里,不动了。
穆春往前走了几步,拐过巷道,就瞧见穆夏与秦姨娘又在那里吵架。
最近穆夏的脾气暴躁到了极致,从前只在南院吵,现在是见着秦姨娘,管她前院后宅,花厅池塘,先讽刺几句再说。
“她就是爱逞口舌之快!”穆春摇摇头,看周瑾益还站在原地满脸担忧,问他:“表哥还不去上学?你能管得了她的暴脾气?”
周瑾益脸红的像煮透的虾子,嗫喏着不好意思走了。
穆春径直去了空院子,之前穆樱出嫁时,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宝竹的娘是个瘦弱的和善的妇人,见穆春进来,忙不迭道谢。
穆春笑着道:“只要对穆家忠心,在哪里干活都是一样的,尽力就行。”
宝竹娘忙表示一定会看顾好,什么蛇虫鼠蚁都别进来。
她指着一处空置厢房的檀香木大雕花床的脚:“早上奴婢一过来,就发现这里被蚂蚁快要蛀空了。这好木头有香味,容易招那些东西。没有人气就净被它们糟蹋了。奴婢已经跟库房说,要了一些药粉,等一下小姐回去了,奴婢就洒上。”
药粉味道刺鼻,宝竹娘考虑得挺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