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点点头,围着檀香木的大床看了一圈,指着中间有一个镂空的地方问道:“这也是被蚂蚁咬的吗?”
“这不是,是本来带的花纹。”宝竹娘看了一眼,否认道:“那白色的蚂蚁蛀木头,都是从地底下开始的。不会在中间。”
“那也不是花纹,你瞧,那边的床腿上没有,并不对称。”穆春蹲下身,细细瞧了瞧那镂空的中心。
宝竹眼尖:“这里还勾烂了谁的衣裳不成?”
果见一丝丝明黄色的细布条,只比三根头发丝儿略微粗一点,露在外头。
宝竹伸手一拉,却拉不出来,才发觉并不是布条,应该是结实的牛皮筋。
她和穆春对视一眼,见主子点头,便伸手细细用指尖往外一点点捏住了拔。
渐渐的,一个小小的布包,只有中指大一点长,细细直直的,被牛皮筋拉了出来。
穆春示意宝竹打开看。
宝竹打开布条,掉出来一卷黄色的符纸。
穆春吓了一跳,宝竹娘急忙指着道:“脏东西,快扔了!”
宝竹不明所以,看着上面血红的鬼画符,指着一排小字道:“这好像是谁的生辰八字。”
穆春跟着瞟了一眼,只一眼,血气止不住往头顶上涌。
府里丁卯年生的,除了一些不熟悉的小丫头,便只有穆夏了。
这些符纸瞧着一张一张的,一共六张,瞧着不是简单手段。
看符纸的成色,应该是一段时间换一张。
丫鬟们成日里忙忙碌碌,哪里得空搞这么复杂的东西?
唯有又有银子,又有闲,还行动自如,能将东西藏在这里不被发觉的人。
“你去瞧瞧找个懂道行的,问问这是什么鬼东西,是不是害人用的?”穆春直觉不妥。
她不安地想起穆夏最近一段时间的反常的暴躁。
宝竹娘第一天到任,就被发觉这种东西,隐晦不安。
穆春遣了宝竹出去,又对宝竹娘说道:“你先别声张。”
宝竹娘和宝竹并不认识这是穆夏的生辰八字,忙点头,一个出去办事,一个继续打扫。
穆春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内外院交接的小竹林旁边,穆夏犹自跟着秦姨娘,气愤不已:“你以为你不跟我吵,就能显示你高风亮节了,我告诉你,下贱坯子,怎么折腾,山鸡也变不成凤凰。”
秦姨娘气得咬牙切齿,碍于肚子里的孩子,只快步往前走。
穆夏见她不理,愈发生气,跑她跟前拦着:“你别装聋作哑的,把昨日让玉红去我娘屋里拿的雨前龙井还回来。”
秦姨娘气得冷哼:“老爷说了,我要什么,都可以跟太太说。太太愿意给,我乐意接着。”
穆家遭遇大危机,前所未有的紧巴,除了二房三房还维持着体面,东院已经节衣缩食了。
秦姨娘怀着身孕,如今的待遇也很不错,只是她瞧着苏氏娘家送来的好茶眼馋,便让玉红过去说了一声。
她却不知道,苏氏虽然性子绵软懦弱,从小在苏家锦衣玉食,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饶是周氏只是用略次等的茶替换,她还是一口就喝了出来,因此,娘家送过来的这一点好茶,也是舍不得喝的,想留给穆文义。
秦姨娘开口,她不好不给。
穆夏却不是省油的灯,知道苏氏喝不惯次等茶,因此跑过来讨要。
穆春看到她如今纠缠着吵架,想到那鬼画符心里就觉得不妥当,过去拉了她回屋子里说话。
“行了行了,你别扯这些借口。如今她怀了身孕,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护着她。”穆夏很不高兴。
穆春不管她说多少伤人的话,直接说道:“不愿意去我屋里,那就回你自己屋,好生歇着。”
又命玉霞和宝云送她回去。
穆春瞧着穆夏不甘愿的走掉,正有些出神,秦姨娘过来道谢:“二小姐最近真是……”
“行了,你也别说她。你知道她什么性子,就该躲着些,却偏还上赶着去!”穆春板着脸孔:“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若是她真的发了疯,你能有什么好?”
秦姨娘忙点头说“是”。平素她虽然也不喜欢穆春,但是也听出来,穆春此刻说的是好话真话。
穆春见她听进去了,这才提着裙摆沿着小路回东院。
珍琴怀里抱着个包袱匆匆走过来,见了穆春叫她并行礼。
穆春随口问道:“这是要去干什么?大中午的,马上就吃饭了。”
珍琴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跟穆春说。
穆春眼神直勾勾盯着她,让她有些慌神:“月例银子已经拖了一天了,实在拿不出前来,太太让奴婢把这个花瓶当了,先充到公中的账上。”
穆春心里酸楚,片刻后忍住,对珍琴道:“你去吧,别告诉旁人。”
穆文忠自那日受伤回来,一直悄悄养在别院,田来顺照顾他。
周氏写了信给穆立,至今没有收到回话,也不知为何。
若是周氏当东西维持家用,怕是家里一定大乱,许多事情都要瞒不住的。
“等等。”穆春想到什么,她问珍琴:“这要当多少银子?”
珍琴道:“这是大太太的压箱宝,是前朝的老古董了,太太说,要一千两。”
“哦,那没多少,你别去严家和胡家的当铺,去不认识的人家的当铺吧。”穆春怕珍琴要银子要得急,随便就近找个当铺。
穆家此事,还需要隐瞒。
珍琴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答应了,又抱着包袱匆匆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