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从他府邸抄出来五个箱子的金银财宝,点算完竟有七万两之多。
云敬开被火速下狱押送进京,随后在大理寺判了收监受刑。
楚州天空风云变幻,严家一下子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严家的当铺仍旧没有开张,钱庄却开起来了。
本来是为了在云敬开面前哭穷,展示严家已经倾尽全力,再无一文钱可图。
如今没了云敬开,也不必哭穷了,因为是真穷。
送给云敬开的三万两雪花银,多亏当初没有记账本,如今倒是没有查到严家头上来。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希望钱庄开了,能吸纳一些银子进来周转。
严和明焦头烂额,到底不肯放弃煤矿,又托人来找穆春说了一回,这次是咬牙:“一万两就一万两!”
穆春让人带话给他:“迟了,卖给旁人了。”
严和明傻眼,压根儿不信,觉得穆春是想趁火打劫,抬高价格。
他暗暗揣测,穆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也想霸占那煤矿。
亦或者,只是穆春知道了。毕竟,那地契上,写的就是穆春的名字。
只是他想错了,地契的确已经给了方之询。
穆春守信收了五千两。
方之询也很忙。
干掉了云敬开,他后面还有许多事务要展开。
如今最闲的,大概就是穆家了。
云敬开贪污渎职,最后竟然只收拾了他一个人,连同三代亲属下狱而已。
与他来往贿赂的那些人,竟然一个也没查出来,说是除了现银,一个可疑的名字、书信以及账本类的证物也没有。
让许多人不由得感慨:难怪云敬开能贪污七万两之多而不被人察觉,竟然是滴水不漏。
穆文忠被放了回来,他伤口未痊愈,索性陪着怀孕的周氏,与她说话逗笑解闷儿。
穆文义从进城后回来身体不适,关在家里哪里也不去,休养生息,唯独看穆春的眼神略带了一点儿不同。
穆文平本就无所事事,时常出去与友人同窗闲聊。
此时竟然是穆家人最齐的时候。
穆文忠回来的那日,方之询亲自登门。
外院碰见给穆凌云送最近描大字的穆春,两个人也不避讳。
方之询是常客,于穆文忠看来,已经跟自己儿子没什么两样。
穆春抬眸看他一眼:“不是说最近忙吗?”
说完就有些后悔,怎么像是责怪他不来。
天知道,她只是因为上次交易时,是六九来拿地契和交银票的缘故,说他家公子腾不出手来。
方之询眉梢带了几分笑意,想挪瑜她,却因为在穆家外院人来人往,于她名声不好,因此强制按耐住,接口道:“过来看看伯父。”
穆春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不妥当,点点头,正要离开,方之询看着玉梅托盘里端着的大字,又道:“这是你写的?写的不错。”
穆春客气笑:“方公子谬赞。”
方之询没有再说话,他看着穆春有些出神。
平时她对自己客气疏离,爱理不理,他就绞尽脑汁想与她说上几句话。
等她愿意跟他说话了,他又难免有了更多的想法,心里痒痒的。
耳边就听见穆春命宝竹去送大字。
穆春是免得在穆凌云那里又与方之询见面尴尬。
自己则带着玉梅往后宅过来。
还未走到月亮门,就听见拐角处一阵银铃般笑声:“哎呀,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还没瞧过呢。”
“等你日后去京城,自然就能看到的,绚烂美丽。”接话的是男子。
穆春听出是周谨益的声音,以为他在与哪个小丫鬟说笑,便绕过去看。
却见一个面生的女子,脸庞白皙柔和,梳着妇人髻,却一脸少女的天真烂漫,双目灼灼盯着周谨益,认真听他说话。
玉梅在穆春耳旁小声道:“这位是秦姨娘的妹妹,府里人叫她怜小姐。”
“我认识,不必你介绍。”穆春这一世自然是第一次见秦怜,可上一世在府里见过的。
没想到,千躲万躲,她还是钻了空子,进了穆府,这么快就与周瑾益相识了。
所谓怜小姐的称呼,是她来了之后,秦姨娘过了两日才告诉周氏,她妹妹与妹夫不和睦,已经自请下堂,拿了休书回娘家了。
穆春只是听说,见秦怜每日在南院也不大出门,因此便算了,并未去防着她。
毕竟,上一世秦姨娘好好的,秦怜来乱作妖,是因为闲的发慌。
这一世,秦怜已经是个弃妇,秦姨娘又小产失了孩子,依穆春看来,姐妹两个苦命人,应该缩在屋里抱头痛哭,没脸见人互相安慰才是。
没想到,贱人就是贱人,这么快就恢复了精气神。
秦怜在穆春思忖之间,已经娇滴滴过来见礼。
穆春居高临下睃她一眼:“听说秦小姐自请下堂?是为何缘故?”
“呵呵。”秦怜低着头恭顺非常,说话却十分犀利:“穆大小姐尚未谈及婚嫁,我一介出嫁女,不好与大小姐提及,省得脏了大小姐的耳朵。”
她虽然是秦姨娘的妹妹,却是农户身份,并不比穆春低贱,因此自称“我”。
穆春见她将话风转向自己不该问上面来,暗道果然厉害,她慢条斯理说道:“如此是我僭越了,那怜小姐勇气可嘉,倒是让我十分佩服。”
秦怜这下却不敢接话,只露出一股十分忧郁的状态来:“若非太凄苦……”
穆春见周瑾益已经急切朝秦怜看过来,她对周瑾益一笑:“表哥近日可见二妹妹?”
周瑾益一愣,顿时面色尴尬:“她被关起来了,如何见得。”
“那就好。还是要避避嫌。”穆春提醒了一句,看着周瑾益几乎是落荒而逃,再看秦怜时,眼里一抹洞若观火的得意笑容。
穆春觉得十分碍眼,先行走开了。
“穆大小姐。”秦怜赶上来,走在她身边,冷笑着说道:“当初咱们还有一笔账没算呢。”
“什么账?”穆春不解。
秦怜冷笑着道:“当初我姐姐要接了我过来,你派人去我夫家通风报信的不是?别抵赖。你可不知道,那呆子成婚后被我迷的五迷三道,什么老实话都和我说。他说是有人报信,他家才知道了去秦家兴师问罪。我去问了我哥,你猜怎么着……偏有多管闲事的人。”
秦怜边说边笑,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穆春只觉得她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浑身麻麻的,不欲解释,也不肯与她多说话。